锅里腾起的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再坚持会儿吧!“妹子,老看电视!别把自己看成个呆子!咦,云良呢?”大姐开始去折腾二妹和小弟了。
外出务工的人陆续回家了,村子里又变得闹腾腾的。办年货、过春节、串门、走亲戚,一直忙到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村子里的人们照例要去八宝山赶庙会。云良姐弟三个爬山玩,山上到处摆着小摊儿,卖手镯项链的,卖黄纸鞭炮的,趁着大姐二姐去买东西,云良一个人爬到山顶的石头上坐着。松树的叶子仍然青秀,绣花针一样密密散开,树冠上顶着几星雪花。天空被洗过一样,宝蓝的,停着几朵白云。远处是成片的稻田,田埂如流畅的丝带,在人的眼睛里缠绕。几个小孩儿从一块大石头背后钻了出来,鼻子尖拖着鼻涕,屁股上还粘着草屑,他们拿着发好的黄纸,从云良身边经过,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进到庙里去了。
云良披着棉袄坐在阳台上,空气里回荡着烟花炮竹的声音。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从老槐树光秃秃的枝间探出头来。银白的清凉的光伸到屋顶上。结实的泥土路面也泛着白光,跟天上的月亮对照着。路两旁,相互挨着高高低低的房子,砖头房,石头房,土坯房,窗户里都透着灯光,那里面藏着一个又一个简单又美好的故事。
过完十五,云良跟爸就要出发了。妈煮了好多茶叶蛋,叫他们带着路上吃。
修路
工地上的人口总是流动的,云良没再跟老张一个班,他去了武康修公路。
五一过完,天越来越热。路修了一多半,打路基,铺石子,铺沙,和土,上水泥,煮沥青,每天重复着这些动作,从正月到立夏,从白天到黑夜。云良蹲在煮沥青的炉子下,抹着满脸汗,觉得这个夏天是叫他们煮沸的!
他们住在路边临时搭的棚子里,几块牛毛毡拼起来就成。床也用不着了,天冷的时候在地上铺床被子,几个人挤一挤,天热,把被子一卷,倒在竹席上就睡。
荷叶路上有座天桥,有55路和77路公交车打那里经过,偶尔也会出现几个行人,除此,便很安静。太阳把大地晒懒了。晌午工棚里蒸得慌,他们就乘开工前到天桥下坐会儿,乘乘凉,躺在地上睡一觉也可以。人们几个一堆儿,围着桥下的柱子坐着、躺着,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手指顺着卷起裤管的腿上一搓,便捏出一把黑泥。云良用手指掏着耳朵,耳朵里很痒。头也痒,他就把两只手都伸到头发里使劲儿挠,头发打结了,跟陈年老棉花似的,一梳子下去准会咬断几根齿。公交车上总有人伸长了脖子望他们。起初他们总是在那些眼光中低下头,把卷的一高一低的裤腿儿放下,又用手指头悄悄弹掉衣服上的泥点子。慢慢地,他们懒得管别人,手脚张开着,继续扣着手指甲、脚趾甲里厚厚的泥块。
等到开工,热辣辣的热浪便从背后升起,才停下的汗水粘着灰尘,把修路人的脸划成一道道沟。云良蹲在炉子前面看火,融锅里沥青的汁液咕咕嘟嘟叫,他身上的汗珠也在滴滴答答叫。有一次云良在网上遇见梅子。她留了言,还叫他小弟。以后,云良就再没遇见过她了。
云良的肩膀上也跟爸一样,顶着黑红黑红的茧了,两只手搓起来就像枯萎的杨树叶在风中哗哗响。有时候他跟爸比赛谁手搓得更响,一大一小竟能乐半天。现在,爸早不对他吹胡子瞪眼了,有时两人好得像哥们儿,一瓶啤酒对着喝!
爸问他:“打工后悔不?”
云良笑笑,不作声。
“我看你小子高兴着呢!想当年你老子想上学上不了,到十几岁还穿光屁股裤子。现在条件这么好,你倒不情愿上了。”
“我看现在这样挺好。”云良小声地说。
爸骂道:“你懂个屁。”
“当官也不一定好,彭奎不是坐牢了吗?”彭奎是他们大队里的书记,因为经济问题被关进局子。听说村干部里面起内讧,正好彭奎主持修建的拦河大坝叫一阵雨水冲垮了,他就被人告发了。
云良坐在床铺上,在纸上计算自己的工时,马上就有二百个工了,这下,给大姐二姐买手机也没问题!他满意的躺下睡觉,疲倦使睡眠异常舒畅。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工棚里的人陆续起来,到路边摊上买两个油馍,边走边吃。云良赖了会床,一不小心又睡着了,再次惊醒,已经快五点,便急忙穿衣起床。公路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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