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词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因为他们都没有满十六周岁,我又没有缺胳膊断腿儿的,经鉴定是轻伤,所以他们被口头教育了一番,领头的人被拘留三天,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犹疑:“好像,好像还有人受了伤,有人流了血,我记不大清楚了。”
她的记忆就到她被人围着,那些少年让少女掰开她的腿,他们脱了裤子走向她为止,后面的她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什么时候警察来的,不记得当时有哪些人流了很多血,不记得他们为什么流了血,甚至不记得她是怎么到警局的。
她记得的,只有一些模糊的东西,比如那些人没有受到什么惩罚,因为他们年纪都没有满十六岁……官方的说法是这样,到底他们有没有满十六周岁也不得而知。当局为了降低犯罪率这个数字,直接让私了。
至于细节,她都记不清了。
看着孟词神色间的迷惘和痛苦,岑昱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脸上温和的神色半分未改:“那你在和人交流的时候,为什么不敢看人的脸?”
孟词交叉的十指紧了紧,又抿了抿唇,条件反射地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开了口:“那时候,我被压在地上的时候,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脸,每一个人的表情,我都记得。我很怕看到人的脸,是因为只要我看到了有和当时那些人的表情相同的……神色,或者听到他们说了和当年在场的人一样的话,都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但是幻觉出现的时候,我是无法意识到的,只有事后才会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顿了顿,又继续:“在产生幻觉的时候,我一般会把真实和幻觉弄混,然后会打人……所以我学会了说话的时候不要去看人的脸。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说话时只要一看到别人的脸就会条件反射地不去看。有太多的人围着我,或者有太多人同时冲我喊话、吹口哨,我都会……之前有好几次我产生幻觉,都是刘婷婷帮我圆过去的,说是在玩儿大冒险。”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岑昱却知道她要说的意思。
这样,时间一久,她没有朋友、不愿意和人交流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因为当年的事情,她现在患有中度ptsd,对别人的情绪反应很敏感,常常觉得自己会受到伤害、害怕伤害,有轻微的抑郁症,在患有ptsd的人群当中,她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的了。
可即使是这样,岑昱的心口还是闷得慌。
曾经那样开朗爱笑的少女,竟变得像如今这样内向……
这让他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更让人恼火的是,当年的始作俑者现在还生活得很好,他们在伤害过她之后,收了手,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呵!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生活。
岑昱闭了闭眼,在心内告诫自己道:不急,慢慢来。
他平复了心情之后,又问:“那,你恨他们吗?”
孟词双眸阖上,又睁开,苦笑:“怎么可能不恨。对别人来讲,我只是受了轻伤,对那些人来讲,我只是他们一次年少不懂事的轻狂,对那些路人来讲,他们只是看了一场免费的戏,但被扒光了衣服的是我!差点被轮的是我!我的尊严、我的生活、我的未来,”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全都在那一刻,像我的衣服一样被扒光了。那时候我才13岁,没有人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怕,也没有人知道那些拳脚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多痛,更没有人知道我在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的时候我有多绝望!”
她眼中的泪怎么忍都忍不住,可是她隐忍在心底多年的痛苦和声音都在此刻倾泻出来:“那些人,在看过之后,好几天都在和家人、朋友说,前几天一个初中生就在那巷子口被扒光了衣服,还被扇了耳光,被打得好造孽。他们看到我,就会和身边的人说,‘看,就是她,就是那个妹崽,昨天被打的那个’。到了学校,很多同学都会来问我,‘外面那些人怎么都对你指指点点的’,或者说,‘他们说你被打了,还被脱了衣服,好多人都看到了,还说你被强了,怎么回事?’可我连说都不敢说,我甚至不敢告诉我阿公我出了事,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讨回公道,我甚至连我为什么会遭受这一切是谁请的那些人都不知道!”
孟词的声音越来越急,哭腔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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