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可轻驱车去了市郊。远远地就看见云老先生的故居,一栋两层的白色小楼,阳台上几盆绿边吊兰长得正欢。
车轮碾过的路曾经布满石子尘土,如今变成了一条泊油路,路边的树木花草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雨水的冲刷下不再沾有灰尘。
靠近才发现,主人已经很久未归。篱笆上爬满牵牛花,花朵在阳光下奄奄一息。房檐下的花盆排列整齐,花落了一地,花瓣沾了水才会黏在地板上,雨季就落的花至今无人捡拾。葡萄长得茂盛,结了果实,葡萄架下的木桌,摆放一盆盆几乎枯萎的昙花,似乎自云老先生之后,再没有人有他养昙花的本事。
这里没有人,云婷去了哪里?
魏可轻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又匆匆离开。
魏可轻从后视镜里,看到阳台上白色纱帘随风起舞,他想起当年那个姑娘在阳台上偷看他被发现后装模作样擦两下窗子,便倏地将帘子拉上时,帘子也这样起舞。
此时距云婷离开A市已有半个月,魏可轻来到云老先生故居,云婷所乘的航班从桃园机场起飞。赵子宜还是决定留在台湾,云婷望着舷窗外一片美好的自然风光,开始担心家里那些娇贵的公主王子,半个月没有浇水,它们怎么样了?
魏可轻折返了。
车停在路上晒太阳,魏可轻卷起袖子,给一盆盆花木物色了新的位子。等太阳西偏,阳光不再火辣,魏可轻才打开水龙头,捏着水管的管口,给这些花木都浇一遍水。
云婷看到魏可轻时,他一身狼狈,纯黑西装沾满泥土和水渍。
台北到A市的航班两个小时,云婷打了车回到这里,远远地就看到魏可轻的车,低调却又奢华的黑色宾利,晒着太阳,引人注目。
会是谁呢?爷爷已经去世两年,文学界那些前辈不会无缘无故来看望他。
尽管太阳已经西偏,温度还是高,山里的风吹着,吹得人的头发乱七八糟。
云婷推开栅栏门,就看见那个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黑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这个人多么眼熟,他的眼睛,曾经在黑暗之中,也是这样认真而且深情地看她,她才会受了他的蛊惑,和他一起闯祸,把香积书店弄得一片狼藉。紧接着,把她的生活也破坏得一片狼藉。他现在又这样看着她,又想干什么,又怀着什么阴谋?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云婷打了个冷战,停了下来。
两个人只是这样互相望着,谁也没有动。
魏可轻抿唇,云婷就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的嘴唇和眼睛,永远令她无法抗拒。他的脚边,水管自顾自地冒着清凉的水,云婷的注意力就故意被水流吸引过去。
很快,云婷放开行李箱,走到篱笆边关了水龙头。水停了,不再喧嚣,人也就不再沉默。云婷走回来拉起她的行李箱,上前去开门。
魏可轻眼里,她还是像个小姑娘,皮肤白白嫩嫩几乎会反光,水洗牛仔布长裙颜色鲜艳干净。但她又不像过去那个小姑娘,过去她的眼里只有他,所以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现在她多冷静,不哭、不闹,魏可轻不知道怎么开口。
钥匙转了好几圈门也没开,魏可轻抢过她的钥匙,说:“我来吧。”
云婷就退到一边,看着他。
他穿了西装,她最爱他穿西装的样子。
云婷看了一会,扭开头,不愿意欣赏,更没有心情欣赏。这个人变了那么多,再也不是三年前的样子。
离开她他竟然过得更好!云婷真是嫉妒!
最终云婷还是没让他进门,她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魏可轻伸出手想抱住生气的她,却顾及满手的污渍,她那么干净,他不想为此添了瑕疵。
魏可轻还待在院子里,云婷回房,把衣物拿出来一件件挂上,挂着挂着眼泪就涌出来,云婷后知后觉,挂完才发现自己在哭。
有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事做了无济于事,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去做。魏可轻洗了手才去敲门,明明知道她不会像个傻子似的给他开门,他还是要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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