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阑如往常一般,喝下清晨的药,便坐于藤萝花架下。藤制的摇椅悠荡似秋千,只是不如秋千荡得更高,更无拘束。然而究其内里,摇椅与秋千,是一样的东西,一样的悠悠荡荡,荡不出既定的圈子,再高的秋千,抓紧了,荡一圈,仍旧回到原地。
清晨尚且凉爽,且是荫翳之下,藤萝淡香之中,再多的郁气,也要稍稍消除一些。苏玉阑听着远处的声声鸟鸣,难得觉出清爽快意,仿佛口中残余的药味也不那么清苦了。真正沉醉了,再多的苦也辨不分明,也懒辨分明。难得静谧的时光,何必再想烦心事将其扰乱。
本不必扰乱的。
不经意衣袖拂过,手中的诗集也连带着翻了页,苏玉阑依着记忆里的那一句诗,寻找先前看的那一页,仿佛是讲离愁别怨的那一页。
耀耀的光亮现于眼前。
那一只雕刻仔细的金镯子,细细地圈住他的手腕,冰凉又妥帖,接口处一片叶子,是他挣不脱的束缚。
抬起手,镯子便兀自向下滑去,耀目的光亮终究隐没于衣袖里,看不见,便当做不知道,不知道,便不会生出烦忧,若想了无烦忧,左不过瞒过自己的眼睛,谎话一遍遍说,时候多了,便当做真。
他不想要这样的真。
痴念妄想,由心而出,欢喜忧愁,一念之间。
年少时候,那个人带着他走出深宫朱墙,走进一条条繁华的街巷,春日飞花,寻常孩童该有的嬉闹与欢笑一声声传进他耳中,他回眼,便看见近在咫尺苏临阙温柔的笑意,那双手牢牢揽住他:“想要的,皇叔都给你。”兴许是东风过于暖,手中的糖山药过于甜,一时之间,他陷进那双漆黑的眸眼里,他喜欢被这个人珍视的感觉。那个时候,他是想要时光永久停留的。
说不清是年幼时本能的亲昵还是旁的情感,那是一念之间的短暂沉溺。
之后年岁渐长,记忆中那个温和的皇叔同他的相见一日日少了,从前的亲昵,便也一日日淡了。苏玉倾渐渐同他要好起来,恰填补上那一个空缺,然而苏玉倾再合心意,终究不过孩童稚气,一同玩耍尚可,却少些什么。时光倏忽而过,他真正长成一个少年,也懂得了许多事,然而他不能够懂得那些日子对苏临阙的念念不忘是因为什么,每一回将要明白,模糊的片影掠过去,只隐隐约约知道那是不可说的。
终于再见到苏临阙,那是他成为天子的时候了,时光隔了太久,眉眼都记不真切,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记忆中温和含笑的那个人,苏临阙一步一步逼近他,眉目间隐隐的侵略,让他感到彻骨的寒。
他厌恶将一切野心暴露出来的苏临阙,这个人,不是他心中的苏临阙。
一切来不及挑明,便早早灭却,那是一念之间的心灰。
其实他并不喜欢坐在这个高位,不喜欢隔着那一层珠帘看着下方的臣子,他没有什么治国之道,即便不曾有苏临阙这桩事,也不会是一位明君,然而被人囚于深宫,总也要生出几分不甘。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握在旁人手中,权力,自由,死生,每一样,都由不得他决定。
他是要恨苏临阙的。
那一个酒醉的夜晚,他看着苏临阙面目扭曲的一个笑容,他的母妃被这个人所杀,他的权位与自由被这个人所夺,那么眼前这个人,便真正能成为他心中的恶人,他有太多恨苏临阙的理由,这些理由堆积在一起,将残留的眷恋,怜悯,杀干净,于心中重新生出的,是一念之间的刻骨恨意。
他贪生怕死,然而事到如今,早容不得他选。世间的可怜人千千万万,将这些事情拎出去,未必会比旁人多几分曲折,可世间人谁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他一样沉浸进去,脱身不得,一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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