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气沉沉的内厅还如方才一般还悬着四角细木纱绢花灯的木格纸灯,昏黄的烛光重影彤彤,照得一切恍然如旧。但是空气里却传来腥甜的味道,地上明显是一道血痕,似有什么人被强行拖拽而过。
前厅隐隐传来训喝声,还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亭匀,亭匀你可知我!亭匀!”
周淇年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那是花寒方的声音。去了又能如何,看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我与伊实乃真心,老爷……亭匀救我!”
“你等……苟且之事……天理……家法……”
“哈哈哈,我心你明了!恨!好恨!周亭匀,我知你……失德……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周淇年喃喃着重复这句话,却不知这二人为何在最后变节。明明似是挚友,又或是二人真有私情。周亭匀一直不在乎花寒方出身低微,但是最后一刻,他却放弃了花寒方。可是既然如此,那一开始,他又为何要与他结交、带他归家?他的心里可曾放着他。
周淇年心中纳闷,一时竟没有察觉身后来了一人。那人伸出冰冷的双手把他圈在怀里,轻轻附在他耳边道:“因为周亭匀的心里,有鬼……”
周淇年僵在那里,他没有转身,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周淇生,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冷?”
周淇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声说:“嘘,别说话,闭上眼。”他的微凉的气息呼在周淇年的耳边,令人浑身战栗。
周淇年此刻心内一片混乱,不知是恐惧还是欣慰,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甚至连牙关都无法咬紧。周淇生身上传递过来的冰凉的气息紧紧缚着他,竟像是要渗进他体内一般。这是周淇年接受过的最冰冷的拥抱,冰冷的、无望的、令人战栗的。他不知道给予他这个拥抱的是人是鬼,或是他血脉相近的至亲。这一切都仿佛是虚假的梦境。
“乖,闭上眼。”周淇生不放过他,执著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淇年无奈,依言闭上了眼睛。但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听见风声,听见天井里的水声,听见有什么人走过他们身边;他听见笑声,听见咿呀唱戏的声音,听见有什么人在低低叹息。周淇年深呼吸,感到身后的周淇生圈紧了手臂。他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再次听到了梦魇里的声音。
“阿答、阿嬷、阿爸、阿妈,我归家喏!”这欢快的声音,是周庭兰。
沉溺进梦境一般,在周淇生的怀里,周淇年沉溺进了噩梦般的鬼戏里。他看着外出上洋学堂归来的周庭兰简短了发,穿着西装兴冲冲地快步走进宅子。
“娃儿,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要不得喱!”老人家唠唠叨叨地说。
周庭兰意气风发,挑眉笑道:“阿答,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子啦!”
“儿啊,回来就好,别再离开阿妈那么远……”座下的妇人抚着玉镯,不舍道。
周庭兰笑着点头,从小桃端着的茶盘里接过茶来为长辈奉茶。
周老爷点点头,啜了一口道:“你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有喜房的一个小囝来帮手,既然你回来了,便见见伊。”话音刚落,有一少年揭了帘子出来。
他端正清秀的脸上带着浅笑,穿着粗布长衫,对周庭兰微微一揖道:“族兄见安,我是喜房周梓旬,表字玉书。”
周庭兰却拉下脸,不悦道:“阿爸,你怎未让阿哥归家?”
周家老爷阴沉下了脸,一言不发地把茶碗磕在了旁边的木几上,起身离开。周老太爷抚着胡子直叹:“孽障啊孽障!”周老夫人从袖内抽出帕巾来拭着眼角,却也不说话。
周庭兰的一颗心蓦然沉了下去,似被谁握在手里捏紧了般疼,他哑着嗓子道:“阿妈,你和我说,阿爸怎还未消气?我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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