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薛红笺上吊的事,很快就没人提了。这一天,整个徐家都沉浸在三爷徐致深在离家十年之后突然快要回来的这个消息里。
送信人是徐致深的一个副官,姓王,被徐老太和白太太当宝贝疙瘩似的给供了起来,追问之下,讲了些他知道的关于徐致深的事。
十年之前,他考取了南方陆军学校,因为作战英勇,屡创功勋,在同辈中出类拔萃,极具号召之力,得到了时任校长的南方大鳄张效年的赏识,从此被归入南陆张系,一路高升,从那场起义大战的死人堆里爬出来后,他重新招募军队,复立番号,随张继续北上,就此成为张的得力干将,进入了军部,现在不过二十六岁,就已是正师衔,手下一支王牌军队,战无败绩,军官都是当年从南陆出来的,以他为令,全国皆知。现在张和大总统矛盾,发生府院之争,张以退为进,下野回了南方,成立督军军政府,和省城的省长行署公然叫板,拒接电话,也拒见一切来使,总统府深感压力,知道徐致深和张效年的关系,亲自会见了上月还留在北京的徐致深,请他代为转话,从中调停,徐致深于是动身南下。
大约也是想到自己少年离家,如今十年过去,于是派了这个副官回来,先替他传个口信,说要是顺利,月底就能回。
“吉人自有天相啊!徐家祖宗保佑!”
白太太跟着徐老太,来到祠堂,毕恭毕敬地下跪,嘴里念念有词。
☆、第45章红尘深处(三)
人慢慢地散了,甄朱回屋,独自坐在床沿上,望着墙上挂着的那幅黑白遗像。
遗像应该是从某张合照中单独.裁出放大的,像素模糊,但即便这样,隔着玻璃相框,那种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张扬和英气还是扑面而来,少年有着一双明亮清辉的眼睛。
她看着被嵌在扁平玻璃里的那个少年的眼睛,对面的那双眼睛,也一直盯着她看。
甄朱出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老丁妈亲自过来了,叫丫头把遗像给取下,连同遗像下的那张小供桌和上头的东西,以及衣柜里压着的薛红笺的孝服,一并搬了出去,听她的意思,是要立刻都拿去烧了,消除晦气,明天再请和尚道士来家里做法事。完了又指挥丫头将床上素白的铺盖,帐子,统统换成鲜艳的颜色,屋里的家具摆设,也陆陆续续地抬进抬出,最后整饬的焕然一新,俨然洞房,临走前,她的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还不放心地把屋里屋外的角角落落,全都扫了一遍,以确保这屋里真的不再有任何沾着悼亡意思的东西留下。
最后只剩一样烧不掉了,那就是甄朱这个活人。
老丁妈看了眼在一旁沉默着的甄朱,也没说什么,掉头走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小莲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院落,静的仿佛只剩下了甄朱自己的呼吸之声。
甄朱慢慢走到新搬来的梳妆台前,坐了下去,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她熟悉的,和她原本的少女时代一模一样的脸庞。
第二天,和尚道士来了,徐家大院里,透着喜庆的铙钹声响了整整一天,半条街听的清清楚楚,到了当天晚上,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徐家三爷没死,不但没死,还当了大官,很快就要回家的消息。
“我就说嘛,三娃子我看着他大的,天庭开阔,耳轮宽大,一看就是富贵之相,怎么可能就那么夭了?”
徐家族人议论纷纷,俨然都成了未卜先知只是从前没有说出口的智者。
没有人记得薛红笺,那个三年前被抬进徐家大门和木头灵牌成了亲的女子,她像是被彻底地遗忘了。
那张原本摆着供桌的地方,现在靠了一只五斗橱,上面摆了个景泰蓝罩玻璃的西洋时钟,滴答滴答声中,恰好遮住了墙面上原本留下的那片颜色发浅的鲜明的长方形相框的轮廓印记。
连这最后一点痕迹,也被巧妙地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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