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局长闷头又吸了一口烟说:“你判断的不错,一大早,还没上班,那个受害人的父母就过来了,说他们不告了,要求撤案,他们的语气和吴海阔如出一辙,也说女儿在和他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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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这时候,华子建才真的感到了一点震惊,他刚才也设想过很多种吴海阔翻供的可能性,包括吴书记给检察院打招呼,让检察院找个什么证据不实等等的理由不予立案。
他还设想过吴书记会通过公安局他自己的人,把案件搅得扑朔迷离一些,串通吴海阔,来个死不承认,最后立案问题上因为口供的前后矛盾,增加案情的复杂度。
但他绝没有想到受害人会做出配合的一情况,显而易见,吴海阔是和外面得到了消息串通,而在外面的人,换句话说,在外面的吴书记,一点都没有闲着,他老谋深算的找到了这个案件的关键点,那就是受害人。
只要受害人也翻供,事情的很难在进行下去了,相反的,公安局,特别是郭局长还会有刑讯逼供的嫌疑,而华子建自己除恶务尽,伸张正义的想法也就化为泡影。
华子建低沉的问郭局长:“老郭,你对受害人突然提出撤案这一举动怎么看?”
郭局长想都没有想就说:“这种事情我们遇的多了,只要吴海阔的家属去做好了受害人的工作,事情就有可能转化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了这期中有金钱,有人情,有威逼。”
郭局长没有提吴书记几个字,但华子建是明白他说说的吴海阔的家属,其实就是指吴书记,自己是大意了一点,没有把这一层问题想在前面,但就算自己想到了,又怎么能阻止的了,一个县委书记,他是具有很多的人脉,权利,和金钱的,他只要运用得当,只怕很少有受害的家属可以拒绝。
华子建说:“那么受害者本人怎么说。”
郭局长摇摇头说:“受害者本人没来,据他们家说,她也是这样认为的,人还在吃药休养中,不变前来。”
华子建凝神想了想说:“那你公安局可以不可以拒绝撤案。”
郭局长摇下头说:“很难的,现在的口供都推翻了,以此口供是无法立案,就算我们勉强立了,送到检察院,还是会驳回来,现在的问题是嫌疑人和受害人的口供已经一致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暂时放人了。”
华子建一拳就擂到了办公桌上,把郭局长都吓了一跳,就见华子建说:“连法律也没有办法和权利抗衡吗?这样,我们去看望一下受害人,告诉他们我们会为他们伸张正义,让他们大起胆子来。”
郭局长有点犹豫,迟疑了一下说:“只怕作用不大,在老百姓的思维中,官官相护是根深蒂固的,而在洋河县,你我并不是权利最高者。”
是的,华子建也明白这个道理,郭局长的话里暗示了受害人的心理,一个局长和一个副县长是没有办法和书记相提并论的,但华子建还是决定要去看看,尽人事,听天命,自己不努力一下,就这样让此事轻描淡写的解决,他心里不安。
他就说:“郭局,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去一趟,你如果不方便,你就先回吧。”
郭局长见华子建的心意已绝,就说:“我陪你去。”
两人都坚定的看了一眼对方,点点头一起离开了县政府,华子建没有带秘书,也没有要政府的车,他做了一个谨慎的防范,今天的行为是不能传入吴书记耳朵里去的。
华子建就坐上了郭局长来的时候带的一部公安局的车,司机在车里正打盹,见华县长和局长一起下来,赶忙打开车门。
这个叫张好的受害女孩,家住文官乡,离城区到也不是很远,坐上车,华子建看着窗外那秋天的景色,一直默默无语,公路两旁,夏日里为人们遮荫的树叶就变成了光彩夺目的金黄色,然后又变成红褐色,现在呢,它们最终飘落在道路上,生机勃勃绿茵茵的树叶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落叶就如同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残骸般,令人更加怜惜动容。
路上车倒是不少,大货车、小轿车、公共汽车都呼啸着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看着这写,一种久违的宁静和安逸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华子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愤,他平静了许多。车外舒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华子建深深的呼吸着,狠狠地将肺里那股沉淀的憋闷吐干净。
他看看天空,天空是那么蓝,就像一整块纯净无暇疵的蓝宝石,看起来让人那么舒服和惬意。就这样跑了几十分钟的时间,阳光穿过车窗的玻璃,悄悄的溜到华子建的脸上,似乎想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将他从沉思中拉回到现实中来。他要准备一下,一会见了对方怎么说,说什么。
车子离开了国道,拐入了一个县级公路,路越来越不好走了,颠簸的厉害,那桑塔纳小心的躲闪着大大小小的坑,但有时候根本就无法躲闪,还好,时间不长,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村落,郭局长说:“应该就是这里。”
司机回过头来说:“我昨天送他们过来的,我知道地方。”
华子建“奥”了一声说:“那还好,不然又要打听好久。”看看那远处百十户冒着袅袅炊烟的青色瓦房被披挂着褚黄褚褐已是上了浓彩的树木履盖着,只是这儿一角飞翼那儿一袭脊脉时隐时现,让你感觉到家的温存。
他们的小车停在了村口的外面,司机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不直接开到那家人的门口,他是自然没有办法来理解华子建的心思,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村落,华子建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不希望打破这宁静和安详。
这里才是真实的秋意,每户廊前檐下园中的树叉上挂得琳琅满目的是金黄饱满的玉米,它们葵花般交错着盘旋直上蓝天,冲天空一个丰硕的笑脸!又象舞台上重重厚厚得帷幔,但它们不装点剧情而是装饰农家的梦!
而点缀中间的或是串串火红的辣椒或是已失去水分却留有青春的各色蔬菜,鞭炮般挂满墙壁欲待“爆炸”在雪花纷飞的冬日农家小灶里。屋顶上呵呵,更是秋意浓浓!偶有几声犬吠不过是让你听到一点山村的心声。在这山村里似乎格外地清瘦孤凉,没有那让心的喧哗,这里的秋天是殷实的真切。
在司机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受害人张红的住所,小小的一个院落,到还收拾的干净,院子里种的有几株叫不上名字的花卉,也在秋风中脱掉了过去应该很繁冒的绿叶。
刚刚走近农舍,就见一个有点苍桑的男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他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又带着恳切的目光,象是在缅怀过去,又象是在期待未来。
郭局长认识他,就上前一步,招呼说:“你在家啊,我公安局老郭。”
男子用混浊的眼光看看郭局长,认出了他,他有点木讷的说:“是局长来了,请进来坐。”
华子建看看院子很清爽,就说:“我们不如就坐外面聊聊吧。”
郭局长也忙说:“对对,做外面敞亮。”
这男人就说:“那我搬几个凳子过来。”
司机也给他搭上手,很快的小院里就摆上了一张小小的,但看起来很笨拙的桌子,还有几把结实的小方凳,华子建就没有客气的县坐了下来。
郭局长对这男子介绍说:“这是我们县管公安局的华县长,今天想来看望一下你,也了解一下你今天为什么要求撤案的情况。”
转过头,郭局长对华子建说:“这就是女孩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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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这男人听到郭局长说了解撤案的情况,他的眼中就有了一丝惊慌,和愧意。
这样的眼光,华子建就感受到那牛羊般的善良目光的“通视”。
男人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封干许久,那哆嗦的嘴里不知饱尝过多少的酸、甜、苦、辣,犹如耙犁一般的破伤的大手捧着一个粗瓷碗给华子建他们到着水。
华子建很温和的说:“我今天特意过来,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如果你有什么为难,或者有什么不得已,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没有什么好怕的。”
男子默默的给他们到好了水说:“谢谢领导的关怀,你们费心了,那个事情真的就是我今天去说的那样,他们在谈朋友,两人可能吵架了,就闹了这一出。”
华子建分明看到这男子有一不定,来回躲闪自己的目光,华子建说:“我可以看看你女儿吗?”
这男子呆了一下说:“可以,她在里屋呢。”
华子建看一眼郭局长,就站了起来,郭局长也陪着华子建一起走进了光线不是太好的农舍中,他们在这男子的带领下,穿过堂屋,到了旁边的一间小房子里,就见靠墙的床上正斜靠着那位受害的姑娘,此时的她脸色很苍白,好像还有很多泪痕,但依然难掩美丽的容颜,她有点吃惊的看着华子建他们走进来。
在他父亲给女孩做了介绍以后,女孩逐渐的安定了下来,她满面忧伤的说:“谢谢县上领导的关心,你们为我这事还跑一趟,真是不值。”
华子建看着她说:“没有值不值的说法,只要你有委屈,你说出来,我们一定可以帮你。”
女孩抬起眼,看着华子建,欲言又止,默默的低下了头,摇摇头说:“没有委屈。”
华子建看着这柔弱的女孩坚定的说:“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找过你们,给你们说了什么,不然你们怎么会自相矛盾的说出不同的情况,不要怕,说出来,我保证为你们做主。”
女孩再也不说话了,他们就这样僵持住,华子建有点惋惜的又给她说了好多自己可以帮她的话,最后女孩终于说:“华县长,我谢谢你,真的感谢你,但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吴书记是洋河县的书记,我们怕他,你难道不怕,我们这种穷苦人家,不值得你们费心。”
说完话,女孩就掩面痛哭起来,不管华子建怎么说,她都是摇头,直到最后,女孩的父亲才说了一句话:“县长,局长,就这样吧?不要让我们为难了,等小好养好了病,吴书记答应给他安排个正式工作,她也就是这样的命,我们认了。”
华子建失望了,他就感到了一种悲哀,一种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也说不清是为谁,而产生的悲哀。
他静静的走了出来,好久都没说话,他不时的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在疼,他一直在咬着牙齿,暗暗的说:等着吧,正义不会消失。
带着无奈和失望,华子建回到了县政府,在和郭局长分手的时候,华子建说:“把吴海阔放了吧。”
郭局长也黯然的点点头,说:“现在只能如此了。”
华子建这个时候,眼中就闪过一丝冷厉,他对郭局长说:“证据和口供保存好,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的。”
郭局长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华子建,点下头,上车离开了。
在办公室坐了没多长时间,华子建就接到吴书记的电话,吴书记说:“子建啊,我家吴海阔的事情你一定听到汇报了吧,这个事情我刚听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华子建没有出声的冷笑一下说:“我昨天刚听到郭局长的汇报,我想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在给你汇报的。”
吴书记就在电话那头平淡的问:“那你现在了解的情况怎么样啊,我过去听海阔说他正和一个女孩在谈朋友,该不会就是这女孩吧?”
华子建不带丝毫情绪的说:“书记,就我听到的汇报,这女孩还就是海阔的女朋友,所以刚才我已经给公安局打招呼了,立即放人,要是书记感觉有必要的话,让公安局给海阔兄弟恢复名誉,当众道歉,连事情都没弄明白,怎么可以就把海阔兄弟找去问话呢?”
华子建这话到有点出乎吴书记所预料,在这件事情上,吴书记是很仔细的盘算过,政法委和公安系统的他都不在乎,唯独就是这华子建,自己一直有点看不透他,生怕他在这个事情上犯厥,那就有点麻烦了,所以在自己亲自出面把一切都摆平了以后,这才和华子建摊牌,你华子建要想在这事情上发傻,我一定让你铩羽而归。
没想到华子建的态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的多,不仅放了人,还一定斥责了公安局,已经做好给海阔道歉的准备了,呵呵,不错,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吴书记就呵呵的一笑说:“子建啊,那谢谢你了,道歉我看就不用了,事情过了就过了,公安局也是依法办理,你也不要过多的批评他们,这事情到此为止了”。
只有傻瓜才会让公安局给自己道歉,本来知道的人还不多,你要道歉一下,那全县就都知道了,谁晓得会有什么麻烦出来,所以华子建赌他吴书记是不敢让道歉的。
华子建就很恭顺的说:“行,书记说了那就这样办,不过公安局我还是要批评的。”
那面吴书记就笑着说:“算了,算了,子建啊,什么时候你闲一点,我好好请你吃个饭,好像我们单独还没有在一起坐过吧,哈哈哈。”
华子建也有点高兴的说:“谢谢书记,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吃饭就算了,以后只要有什么事情,书记多开导我几句,那比什么都强。”
吴书记就哈哈哈的笑着,挂断了电话。
华子建也冷冷的挂上了电话,他的眉头又皱了起记又做出了这样玩弄法律于鼓掌间的事情,更增加了华子建对他的愤恨,这样一个领导,他除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对洋河县能有什么贡献?假如给自己一个机会,自己一定会剥夺他手中的强权。
看起来华子建最适合的职业应该是警察,因为他天生具有敏锐的感觉,经常可以洞悉别人心思,这对他来讲未必是好事,他看到了本来不用看到的很多言行不一,虚伪和欺骗,也就有了比别人更多的失望和叹息。
许许多多的谎言,许许多多的人情冷暖,让他变的更有心计,城府更深,他知道了怎么来最好的隐藏自己,也懂得了心疼的时候未必要流泪,喜悦的时候未必要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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