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康明被硬按着坐下,手里塞了双筷子,面前放上了碗冒尖的面,面尖上浇了一大勺卤子。
红色雨棚砰砰作响,空中垂满灰色长线,康明望着这场雨和来往祝贺人群,满心快乐地吃起了面。
与此同时,沈国荃在办公椅里转来转去,他想,一旦康明落网,就给他请个律师,以精神障碍或者智力缺陷的理由把他保住,这比找个手下人做事、承担牵出葫芦带出瓢的风险要理想多了。更何况,鉴于十来年的朝夕相处,他对康明挺有信心——这人跟他有情谊,先天道德沦丧,杀伤力大,并且在服役后,大脑越发简单,简直是买凶杀人的绝佳选手。
沈国荃环顾四周,看见了高中时不敢肖想的一切:办公室五十平米见方,装修走的是庸俗贪官风,更饰有书法作品“和气生财”一挂、衔钱金蟾一尊、精装关二爷一位、以及对联一副,一边写了一本万利,另一边写了出入平安。
沈国荃的视线转到墙上挂的大合照,合照背景是他名下别墅区的人工湖,在湖畔,他跟老胡一人执一鱼竿,勾肩搭背冲镜头笑,很有点父慈子孝的意思。
照片上沈国荃不胖不瘦,穿了件垂顺衬衫,天光之下,他的小团脸很白很可爱,相面大师说他面带沙弥相,是个福将。
沈国荃挪挪屁股,少年和小人一同得志的快活涌上心头。脚在地上一顶,反作用力让他乘着转椅旋转起来,同时他翻起手机消息,手指滑来滑去,在他看来,沈国莉发来那些威胁他要巨款封口的消息简直可笑。要是没有点撒手锏,他怎么敢以色作饵,把这三个棘手美人送给老胡做玩物呢?令他吃惊的是,胞妹何时长成这么一个烈性的娘们儿,他还以为拿些宝马香车锦衣华服就能麻痹她们,他想,‘虽然不见人头落’?纯属放屁。沈国莉这么一闹,人头还真落了不少。
此时电视里一个英朗男声响起:海门第一男子医院,海门第一男子医院,……我们的爱心,为海门男人注入活力,海门男人来了,海门男人笑了,海门男人站起来了……画面则配有着名多栖天王张学军作诚恳微笑邀请状的照片,和另一张高级医院的图片以幻灯片形式交替出现,《知心爱人》更是应运而起,听得沈国荃火冒三丈——大概他对男女之事开窍过早,又或是被康明那个乌鸦嘴说中,总之他少年时看了不少不健康影视产品,眼下他年方三十,竟然已落到了雄风难振的地步。这个广告不幸踩中痛脚,沈国荃义愤填膺,抄起手机往电视方向一砸,屏幕瞬间熄灭,玻璃迸碎,溅了一地。
接着他从转椅里跳起,踩在真皮沙发上,够着把照片从大玻璃相框里扯出来,拿出火机点燃,眼见火舌舔上人脸,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晚一直黑雨连绵,城里的人各怀鬼胎,来来去去,黑月亮藏在云里,不怀好意地窥探人间。
次日康明叫沈国荃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他不仅拖泥带水,杀完以后居然还不把门关上。康明积极吸取教训,在酒吧后巷尾随孟笛时,使用随身携带的长柄榔头,两击毙命,准备用垃圾袋装尸运走时,突然饿火攻心,于是走到主干道上去买烧烤吃,等到他吃完返回,酒吧后巷已经被警察和群众包围了。
暗巷尽头,群众围成个半圆,半圆的一端站着康明,半圆的另一端,站着的正是沈国莉。
沈国莉眼见孟笛死于非命,想到总不回消息的袁筱菲,想来非不为也,是不能也,恐怕也已惨遭毒手。她一时失措,不管她再厉害,女人终归是弱势群体,平时性子独,关键时刻也找不到求助对象,慌乱间,沈国莉决定回家找许归宁。
她车穿过红绿街景,在酒吧街逆流而行。她家离安全地带不远,但打开门时,她才想起许归宁说的,他今晚做假账去了,不在家。
她转身锁上门,拖过椅子顶在门前,这些做完后,她仓皇四顾着坐进沙发,真皮是冷冰冰的,发出“啾”的一声。
门铃响时,沈国莉惊得猛然站起,她凑近猫眼,回想半晌,想起门外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康明。
康明驼着背,以便门内人能从猫眼看到他,幸好门很快开了,沈国莉把他迎了进去。
她松了口气,道:“你怎么来了?我也刚回来,你坐,你坐。”
康明拎着袋子,微微弯腰以和她对视:“我前段时间退役了,来海门找工作,听说你跟许归宁都在海门,来看看你们,呵呵。”
沈国莉说:“我去倒水,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康明坐进皮沙发,把袋子靠沙发扶手放好,双手捧过杯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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