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最近陷入了一轮新的惶恐不安之中。自从她遇见了那群彩虹什么团的人之后,正常的生活节奏就被完全打乱了。真不知道那群人怎么做到的手眼通天,竟然摸索到了自己全部活动路线。
老年大学的小楼外,老伙伴聚会的广场旁,甚至她去菜市场的小路上,所到之处总是会时不时地碰上这些胸口带着彩虹徽章的年轻人。而每次当这些年轻人出现,自己的背包布兜菜篮里,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多出一两本当时被自己撕碎的宣传册。甚至,当沈妈妈不堪其扰地在家里躲了一个星期后,她惊愕地再一次从自家订奶的铁皮箱中发现了这阴魂不散的宣传材料。
一次一次地撕碎,又一次一次地复现,沈妈妈就像是一位不知疲劳的女斗士,跟邪门歪道顽强不屈地做着斗争——姜终究会是老的辣,她不信自己战胜不了那群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孩。她同样坚信,胜利绝对会选择自己这一方正义之士——直到她打开防盗门,看见跪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沈辰,和手拎着实木衣架完全陷入一片不知所措的自家老头时,脑中仿佛轰隆一声,所有搭建起来的、自欺欺人的保护壳,彻底崩塌。
12月20日,空气中已经开始掺杂进了淡淡的圣诞气息,嗅觉敏锐的商家们也早就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年末大促做起了准备,虽然表面平静,可在人们心底,对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那种悸动却已经越来越明显。然而,也并非每个人都能感受其中。
紧紧地捏着挎包,沈妈妈在文化宫的广场前转了有近四十分钟,天寒地冻的凛冽寒风中,她却紧张得出了一身汗。此时,在小楼的一层大厅中正在进行的,正是那场特殊的交流讲座。
每一个路人走过时投来的目光都让老太太觉得异常刺眼,好像他们都知道了自家的丑事,正在心底暗暗嘲笑她一般。面对着这些臆想中的、不怀好意的视线,沈妈妈无数次的想要转身逃离。可一想到刚刚出院的沈辰,却又止住了离开的脚步。
咬了咬牙,沈妈妈竖起衣领挡住脸,终究还是快步走了进去。
会场里的人比沈妈妈料想中的还要多,有单独的父母,也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虽然那些男孩女孩们看起来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沈妈妈知道,他们跟自己的儿子是同类,是一类被社会、被多数人所不容的“异端”。
她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本来也没谁有精力分心去注意周遭的闲事儿,只有坐在门口的两位家长样的人对她点头露出了一个苦涩而友善的笑。
然而,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却让沈妈妈卸下了全部的心防,她在他们身上仿佛看见了自己——那种无奈与苦涩,只有相同的经历过的人才品的出。
交流会已经开始好一阵了,现在拿着话筒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母亲,讲的是自己儿子的故事。
犹犹豫豫地找了个空座,本不报什么期待的沈妈妈却在听了不到五分钟之后就彻底被震动了,因为台上那位母亲的泪水和悔恨,因为那个让人忍不住扼腕的、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沈妈妈说不出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会场,千头万绪涌在心头,巨大的冲击让她晕头转向,已辩不明自己的想法。直到推开门,看到正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皮的沈辰手中那把水果刀的时候,心脏猛地一颤,所听所感的那些他人的悲剧仿佛瞬间浮现,将她彻底惊醒。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相声名家集萃,这些每次都能把沈辰逗得开怀大笑的段子,如今也失去了效力。他只是安静地转动着手中的苹果,好像与世界隔离,可每一刀又确确实实剜在心上。
细细打量着自家儿子,沈妈妈终于忍不住涌上一股心酸。
她一直装作视而不见,一直在自己欺骗,可事实上,她清清楚楚,短短的几个月,原本英气健康的儿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凹陷的两颊、凸起的颧骨,苍白的肤色,还有如今擦着药膏油光发亮、由轻微烫伤转成重度冻伤后留在颈颊的那一片骇人的紫黑——好好的一个儿子,被自己亲手逼到不成人形。
只因为是自己的儿子,便认为有权对他的生活擅自决定、横加干涉,以父爱母爱之名把自以为所谓的关心、爱护强加到他的身上,可实际上,他们却从未真正问过沈辰的感受,从未想过他是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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