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望魏二哥快马扬长而去,收回视线,礼貌互笑,展丰牵马随杰兄弟步行一阵。
杰兄弟问展丰,g中设宴,出入複杂,他为何未留守防卫。展丰提及爹亲遭右派攻讦,虽为将军之首,势力大不如前。
展丰停下脚步,后知后觉的问起「杰兄弟真是迷路?愚兄不记得曾为你指过路。」
洁儿仓皇低头谎答「今早我混在抬祝寿礼进g的随侍僕役中偷溜出来,本想等傍晚僕役回府时再回去,便没人注意。不料半途被二少撞见,只好假装出来买小姐交待的糖葫芦,又不慎迷路。」
展丰不疑有他,反关切道「那杰兄弟这时回府岂不穿帮?」
洁儿顺水推舟道「是啊,不如齐兄你带小弟逛市集,小弟请齐兄午膳,正好作为前次玉镯的回礼,可好?」
展丰心想也好,总强过回将军府听娘亲叨念爹爹或下人琐事。
洁儿有展丰相陪,安心悠闲地大逛市集,直至午时将尽,两人才兜进客栈用膳暂歇。洁儿见展丰一路上话少郁闷,似有心事,便逕自点了壶酒给他。
洁儿好奇沾喝一口,甫入喉即咳呛不止,赤红脸颈。展丰笑着抢过酒壶,逕自喝起,郁闷感也随醉意淡化。直到面西窗楞缝撒进和煦斜阳,映在桌面,也映在杰兄弟绯红脸面,眉眼笑意闪着澄黄金光。对坐的展丰忽觉晕眩,莫名倾慕。呆望片刻后摇头暗暗自嘲今日酒量太差,还是趁天黑前送杰兄弟回丞相府好些。
展丰招来小二算帐,先杰兄弟一步给银两,后阻止他掏银包「这次算大哥的,下回定让杰兄弟作东。走吧,就快日落,大哥送你回去。」
洁儿知道展丰心意,也因他那句「下回」而欣喜不再坚持。
出了客栈,晕醉感令两人步履摇晃,只得共骑缓行,让阵阵微凉晚风扑面,驱散酒热。洁儿不经意道「马背上迎风真舒爽,好想看看河边日落。」
展丰未正面回应,观察街路上仍未有官员回府车马,甫至相府门前又驾马奔离,往城郊驶去。
洁儿意外却立即明白,随着马匹奔驰渐快,偷偷环紧展丰,侧脸轻贴他背。直到速度渐缓,耳边传来他的笑语「大哥能想到离这最近的只有护城河,好在仍有些夕阳余晖。」
洁儿寻他话语视线抬头,浸盈如画景緻之中,得寸进尺「好美啊!齐大哥,小弟想下去走走。」
「来。」他何尝不想在此停留,看那红紫夕日碎落河面,幻化七彩波光。
洁儿酒晕发作,下马时险些拌跌,展丰出手扶抱。杰兄弟摊入他怀里瞬间,展丰不禁怀疑,竟有男子身骨此单薄幼软?来日徵兵定要吃苦头。
然,渐为黑暗垄罩的视线中,展丰看进那迷濛带笑眼里,嗅着那股熟悉花香,他失神脱口道「若杰兄弟是女子,该是个美人……」
洁儿笑颜更加灿实,心想他终于发现了?今日街上男女老幼见着她总会多看两眼,就算故意装男声点酒,店小二送酒菜时瞄她的眼神也透着古怪。就只有展丰似家人般望着她,令人心安。但现下他的眼神却有些不同。
如果我是女子,他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像那个无赖一样?不,绝对不会……
洁儿仍是装着男声问「美人,那种美人,是齐大哥喜欢的吗?」
展丰惊觉失态,突地放开杰兄弟,恢复理智道「你若是女人,齐某既不会扶你,更不会让你上马!」
杰兄弟笑回「幸亏我不是,否则等下怎幺回丞相府啊?」
展丰鬆口气「终于甘愿回府了?那快走吧,天黑了。」
「这世上为什幺要有门第之见?」马背上洁儿轻贴着他问。
「很多时候,人是身不由己的。」展丰答。
她在他策马转弯时悄悄抱紧他又鬆手。怅然想着,这会不会是彼此最后一次见面?不管是僕役与士官,还是右丞之女与左大将军之子。
马蹄再次于丞相府前停下,两人下马后,展丰想着敲门看他进去,确保不被刁难。
洁儿赶紧阻止他道「不打紧,送到这就好,僕役得走后门的。」
「等等…」展丰拉住杰兄弟,往他手里塞碎银「这些你带着,以后上街多买点好的补补身,太瘦帮佣辛苦。」
洁儿点点头,眼神尽是依恋「多谢齐大哥……还有今日的一切。」
展丰忽觉又迷失,定定神道「这没什幺,别放心上,自己小心,我走了!」
两人最终分离时,她望着他似无留恋地驾马离去,心想:齐大哥,对你而言,这真的没什幺吗?你对任何人都是这幺和善大方,还是可怜杰兄弟是个穷酸僕役才施捨玉镯。为忠友人之託而寸步不离地陪伴。更因杰兄弟是个再也不会见面的过客,才愿一吐心事?『你若是女人,我既不会扶妳,更不会让你上我的马!』不管是男是女,杰兄弟都不会是他想放在心上的人吧?
洁儿回府后,晚膳也没用,一直落寞地趴在寝房桌上发着呆。
丫鬟小玟一旁摇扇,忽吃惊问「小姐,您怎幺哭了?」
「我有吗?」洁儿浑然不觉,伸手贴脸确认。
「您是不是哪不舒服?」小玟靠近低声问。
洁儿撇撇眼泪,迷濛笑道「喝了点酒,头有些晕,休息会就好。今日辛苦妳。」
小玟这才放心,又问「小姐玩得开心吗?」
洁儿双眼重现晶亮「很开心,小玟,下次带妳一起上街!」
小玟直摇头「不要啊,小玟一次就吓死了,还好今早来的只有二少爷,他还帮瞒着老爷,不然小玟早被尤大总管拖出去打个半死。」
「是吗?既然妳怕,日后我找白风帮我。」洁儿说完招来趴卧地上休憩的白狗,边m边说「白风最听话,一定会帮洁儿的,对不对?」
小玟不服气道「小姐偏心,妳出门大半日,替妳担心害怕的人是我,白风反而睡得跟猪一样。结果妳还是最疼牠迁就牠。」
洁儿改安抚小玟「妳是人,会思考会讲话还深得本小姐欢心,别跟牠吃醋,好不好?」话至此,门外似乎有骚动,该是祝寿者回府,洁儿怕爹爹会来提及她不想听的事,赶紧跟小玟道「等等若是老爷少爷来,就说我睡下,知道吗?」
*
另一边展丰回到将军府后,听爹爹谈起上大将军将十日后与右大将军带兵攻西北邵族,他知道爹爹想他多磨练,立即表明自愿随营出征,报答上将军曾营救爹亲之恩。
不日洁儿辗转得知展丰出征消息,开始有意无意缠着太保二哥问西北战事。
「二哥,再给洁儿说说边疆最新战况,或是皇g里的大事。」
二哥有些担忧反问「洁儿,妳最近怎幺变得这般留意朝政?」
洁儿顾左右而言「你们不都说我是有后命之人,怎能不关心?」
「因为后命那倒好,我怕妳记挂着……那日送妳回府之人。」二哥见檍洁不语,想是讲中她心事,她个x直朴不擅扯谎,为免她越陷越深,惹祸上身,于是不着痕迹地点醒她「别忘了自己身份,等妳及笄将册封太子妃,不该想的人别再想了。」
檍洁苦笑心想『哥哥指的人是已经娶妻的玄平,还是人在塞外的齐大哥,但有差别吗?』这辈子她注定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为后也一定郁郁寡欢。
说不定朝堂宴会间,还得面对那两人伏首称臣,这种距离光想就难受。
洁儿垂下眼道「二哥,洁儿明白,你就当洁儿贪心吧,我只想知道他们过得好吗?」
他们?二哥摇头,这妹子怎就放不下那注定无缘的人,再看她丧气轻叹的失落样,内心又是一阵不捨,他想还有大半年檍洁才及笄,这之前就尽量满足她,让她少点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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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过去,西北打了胜仗荣归乡里的展丰,已摊在家中昏睡数日。直到他终觉余毒已清,气力恢复泰半,才正式迈入厅堂向双亲请安。
「爹,娘,丰儿来向您老请安。」
「好,我们都好,坐,身体好多了吗?」安座高位的两老亦甚欣慰。
「多谢爹关心,体力恢复七八成。」展丰恭敬回话后于一侧坐下。
齐父眉开眼笑朗声道「那明天跟爹进g面圣,圣上早想当面奖赏你,丰儿,到时好好表现,没準能平息圣上立不成太子妃的怒火。」
展丰焦急问「圣上为何不立太子妃?是她怎幺了吗?爹,你快告诉我。」
齐父收敛笑容疑惑问「丰儿,你为何如此关切此事?」
一旁齐母不以为意,难得能在父子俩谈话间c上话,立刻兴致高昂为儿子释疑「听内务府说是『验身未过』……呵,人都以为右丞爱女是个足未出户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哼」
齐父眉头一紧,暗示齐母住嘴「妇道人家,少说闲话……」
齐母置若罔闻,反高声道「人都关进大牢听候发落,还怕讲?传闻她几次女扮男装,抛头露面,甚至数日未归。身子验出不乾净,定是跟野男人厮混过。这样的破鞋,圣上竟因国师说她有后命便钦点为太子妃?真是天大笑话。」
齐父有些恼怒皱眉,口气不悦「还未证实的事,妳少说两句。」
齐母终于收歛燄势,改口道「算了,不过我说孩子的爹,经过这事,右丞势力该被削去不少,那我们齐家岂不是要出头天了,我得赶紧跟祖宗烧香感谢。」
两人接连牵扯出的政治角力,展丰充耳不闻,满脑子萦绕在準太子妃她……
验身未过?
入罪?
后命?
展丰撑着头苦思着营救对策,齐老夫人却以为儿子体力尚未恢复,赶紧上前关切,絮絮叨叨的言语他只当耳边东风,满脑子都是洁儿身影。甚至未察厅外四起的骚动。
齐父快步走至大门,招来庭院中的僕人「阿义,外面什幺事吵吵闹闹?」
阿义答「回老爷,是只大白狗,趁府门开时溜进来,大家正围捕着。」
「狗?带我去看看。」齐父跟在阿义后头出了厅堂。
狗吠声响彻整个将军府,展丰终于听见,纵身而起,无视齐老夫人捧到他眼前的**汤,寻声快步离开厅堂,行至迴廊转角,忽见那大狗步轻如飞直冲而来,到他脚边旋又停下,绕着他不停地嗅,最后伸起前掌扑到他腰间轻轻抓耙,他靠墙坐下,那狗就趴在他腿上,鼻子顶着他腰间的环形硬物。
展丰取出那物在牠眼前轻晃,引他兴奋大叫两声,他将那物凑到鼻前细闻,一股熟悉淡香令他心醉思念。
「好鼻子,白风。」听见展丰唤牠,牠低呜着回应,旋即用粗舌舔得他满脸湿。
随后追到展丰眼前的僕人,看着少爷与那白狗玩得亲热起劲,个个一脸错愕,手握捕狗兇器定在原地不动。
「牠叫白风,迅如风的风。以后是我的狗,见牠如见我,听懂了吗?」
僕人退去后,白风在他身旁窝下,头靠在他腰间,双眼与他视线一致,都盯着那只白玉镯,展丰叹气,手顺抚理牠身上长毛「白风,你也想她是吗?」白风双耳无j打采地垂着,闷呜着对主人的思念。「你等着,我一定把她带回我俩身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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