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丰忿斥寒庆道「趁我没改变心意前,你快滚!」说完大力甩开他。
寒庆忍着双臂疼痛,将几乎脱臼的手臂硬推复位,倒退离去时不改轻浮放话。
「是吗?不抓我进衙门?那…不打扰两位偷欢,后会有期啊。」说完寻着坡坎曲道快走,消失在两人眼前。
展丰收回仇怒眼神,转看靠坐石壁的她,驱前焦急道「妳没事吧,有没伤着那里?」展丰面洁儿蹲下身,口气尽是心疼,顾忌礼教,隐忍想扶她起身的冲动。
展丰如此保护她名节,她怎会不懂,赶紧摇头令他安心。反问「齐大哥不怪洁儿骗你?」
展丰抽出收入前襟的帽子交给她,笑答「不这样妳也出不了门吧?是我太迟钝,差点害妳……」
「我没事,你别自责……只是」她看向马匹。「我等下要步行回去了。」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低头害羞浅笑,这才注意她双颊微红,此刻他只感到嘴角上扬,心跳呼吸几乎停止。
她低着头等不到他回应,更不知他早已被她迷惑无法言语,沈溺回忆后笑出声,清清喉咙学他两年前半醉口吻说道「妳若是女人,我既不会扶妳,更不会让你上我的马!」
他被她怪异腔调及笑声唤醒,解释道「那天我喝多了,说的话妳别当真。」
洁儿眨着眼扭捏道「是吗?你还说如果杰兄弟是女人,该是个美人,也是醉话?」
展丰急答「不,不是醉话……妳是…」语毕望着她竟又有半醉的感觉。他克制自己想一直凝视她的冲动。更后悔当初不该喝醉胡言,赶紧起身去卸下环结树干的缰绳,牵着马走回她身旁。
展丰见她已收整秀髮,扎理衣裤,俨然又化身杰兄弟,但他却只能离她数尺,拘礼拱手「魏姑娘,请上马,齐某送姑娘回丞相府。」
洁儿摇头「我自个骑会怕。还有,别称魏姑娘,洁儿喜欢齐大哥唤我杰兄弟。」
展丰不带情感回「之前不知姑娘丞相府千金身份,才以兄弟相称,此等有失礼数之过,如今齐某不敢再犯。」
洁儿慧诘一笑「可你看我现下装束哪像千金?再说你为状似僕人的我牵马而行,岂不更失礼数,反遭人议论。」
展丰想想有道理,正色硬声道「那唯有请姑娘担待。」说完翻身上马,调转方向后朝洁儿道「走吧。」
「齐大哥,你真不让我上马?」檍洁抬头一副泫然欲泣地看着马背上的他。
「为保姑娘名声,是的。」他不敢看着她回答,就怕动摇决心。
「从这回去很远吗?」她用路程提醒他怜香惜玉。
他不为所动,冷声「以姑娘目前脚程,约一个时辰可到。」
檍洁嘟嚷「那幺久?来时明明很快的。」但她脚步已渐迈开,以行动表示不想让展丰为难的贴心。
走经辽阔原野,远处层叠峦峰靛紫描金,拂面微风夹带晚香,檍洁脚步随之轻盈起来。
展丰配合着洁儿的脚程抓着马匹前行速度,出声打破沉默「路途犹长,可否与齐某说说为何偷偷离家?」
檍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淡淡回应「我说过,不想被卖掉,是以逃出来。」
展丰乾笑「妳就别再开齐某玩笑。」
檍洁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展丰「如果我爹真要把我卖了,你会不计一切买下我吗?」
展丰有些错愕,决绝回应「不会!」
『自从知道杰兄弟是女的,马也不让上,身也不赎了?』她赌气不再回话,踢着小石块解气,飞溅碎粒打中马蹄,他赶紧勒住缰绳控制惊跳的马身,严防踢到她。
展丰试图化解尴尬,打趣道「京城谁不知右丞对掌上明珠疼爱有加,若传右丞遭爱女卖掉,展某才觉较为可信。」说完朗声大笑。
「笑!」洁儿觉得展丰是真的不在乎她,眼眶有些泛红哽咽道「还不都是你害的……」
展丰看见也听出洁儿的委屈,却不知从何安慰起,难道她希望跟他远走高飞?
没理由啊,两人毕竟仅有几面之缘,谈不上託付终身,更别说她是右丞之女……
『如果我爹真想把我卖了,你会不计一切买下我吗?』
她那眼神不似玩笑。那幺,她现下一定恼他送她回府。可他也没理由不这幺做。
展丰只能不停自问『如果她爹真要把她卖了,我……买得起吗?』
他随她脚步控制着马匹走走停停,不忍催促打扰,因她一举一动都让他心跳,她像个孩子随处摘採野花,眺望远山飞鸟,跳追草堆里的蚱蜢,就算是顽皮学着河里雁鸟叫,也令人百听不厌。而直到他昏迷前,视线始终离不开的,是洁儿腕上那澄白温润的羊脂玉镯。
*
如今那光洁的羊脂玉环泡在水盆中不只明亮,轻敲铜盆边那阵阵悦耳脆响,声声指引他步出鬼门关,亦清晰录记洁儿所有细心照料片段。
直到展丰开始思索这複杂解药从何而来。气力也足以扶抓床缘,挪移双腿坐起,洁儿搀扶他离床站立,跟着在房里缓步绕圈,之后再坐回床沿。
三天过去,洁儿终能卸下心头大石,见展丰已无大碍,她退开ㄧ步背起手欣慰笑道「齐大哥,你身上的毒应该全解了,回去记得多休息调养。洁儿离家多日,也该回去了。我会请掌柜通知将军府的人来接你。」说完不等展丰回应便转身离去。
「等等……」展丰急忙从背后牵住她手「三天前洁儿问的问题,请让展丰重答。」
她怔在原地,转头看向他慎重其事的表情,按耐内心激动。
「妳问若右丞要将妳卖掉,展丰可愿意买下妳?现下的回答是──我齐展丰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便要我以命交换,也会让妳自由。」
她渐展笑容,甜欲化人,眼眶含泪「洁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展丰紧了紧手心「可我不够,除非妳说妳愿意跟我。」
「这……」檍洁眼神闪烁。
展丰连忙起身,紧握洁儿双手「不如妳先跟我回将军府,我娘见了妳一定很喜欢,等我爹回来,我求他即刻至相府提亲。」
洁儿摇头抽回手,背向展丰喃喃说着「不可以,如果那人知道我这几天跟你在一起,不定会杀了你……」
展丰无所畏惧「不管那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娶妳。」
洁儿垂下眼,洩气道「如果……是当今圣上呢?」
他愕然又吃惊,对手竟是兆王?他都妻妾儿女成群,竟还……
洁儿续道「圣上已下旨立我为太子妃。半年前便定下的。」
太子妃?对手虽退了一级,却更年轻顽强,与太子竞争,他仍无胜算。尤其现下洁儿意向不明,于是展丰语带试探问「是以妳早準备嫁入皇室?」
洁儿答不出口,深明挣扎无用的她,忽觉万念俱灰,软弱地扶靠桌缘,摊坐于凳,丧气道「这从来都不是洁儿能左右之事,即便不想,公然抗旨必遭杀头,洁儿死不足惜,但亲人安危不能不顾。」
展丰明白她的挣扎,更为她的牺牲孝顺倾心,连忙起身绕到洁儿面前,单膝跪下平视她问「妳为了亲人安乐牺牲,那妳自己呢,我们呢?」
洁儿感受展丰真挚情感,却反不想他捲入风波,于是想着如何劝退他。
「齐大哥…」她沉思一阵终于抬眼看向他道「这几天洁儿反覆思索,如果那年你没从恶狼口中救下我,我早已归天,遑论离家重遇你。更不会终日傻看腕上玉镯,担心边境军情告急…为你假死诈敌之举而卧病数日。」
洁儿垂眼避开展丰心疼眼光,才有勇气继续说道「病欲昏厥时,我想过一死了之。死了,就不用烦恼册封之事,不定还能在y间与恩人重逢。」
『是她,栀子树下的,竟是她。』展丰更加确定心心念念的女娃与杰兄弟原是同一人。
展丰看着泪眼婆娑的洁儿,思念爱意随之满溢,冲动地张开双臂,将她实实揽进怀中,安抚啜泣微颤的她「妳的命既是我救回来的,自然得听我的……洁儿,还未到绝境,我这次立了战功,等进g面圣时,再求圣上将妳赐给我。」
洁儿挣脱展丰怀抱,绝望地摇着头「没用的,赐婚是太后的意思。你若为我触怒皇室,不定惹来杀身之祸。」
展丰掌捧洁儿满是泪痕的双颊轻拭着「若不是妳,我不也早在阎王殿前唱名?再杀一次又何妨。」
洁儿急了,双手抓上展丰前臂,眨着泪眼厉声道「我不准,你的命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死活你也得听我的。」
「呵……」展丰苦笑「妳我倒全成了身不由己之人……妳说,我听着。」
洁儿道「我把狗儿白风交给你,代我好好照顾牠。」
「为此妳才不让我送死?」他打趣问。她笑而不答。他又问「白丰?是我的丰字?」
「才不是呢,我怎会用你的名字当狗名……」她语气有气有急「牠是只跑起来似风一样快的白狗。」
「喔……迅如风啊,」展丰恍然大悟点点头「真想看牠奔跑英姿……不过,就算妳真用我的名也无妨,声声叫唤代表妳对我的思念,不是吗?」
洁儿又何尝无此心思,深怕眷恋,垂下头低声「总之,你答应我照顾白风终老……然后,忘了我,好好过日子。」
展丰又将洁儿揽紧道「如果我不依呢?」
洁儿劝说着「g里不能养狗,爹也不喜欢白风,说牠不祥,害洁儿差点送命,手还留疤。若非锦囊……」洁儿在展丰眼前扬着疤痕,言及锦囊似有犹豫,不知该不该跟展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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