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英气十足,器宇轩昂的人,终于不再陌生,尤其那用力一握的瞬间和浓黑的眸子里传递出的温情与惊喜,都在说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曾经是熟悉过的甚至是曾经亲密的一对人儿。
关昊还在车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路边正在弯腰取景的单勇,目光一扬,立刻就搜索到了夏霁菡,没想到上午他刚在常委会上获悉这一消息,他们就已经到了现场,够速度,也够敬业的,他不由得在心里称赞他们职业的敏感和对工作的热情。
只是,尽管他们有了亲密的接触,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仍然羞红了脸,而且,目光中隐着淡淡的忧郁。
其实,自从上次分别后,他始终没忘记她,甚至有好几次冲动地想给她打电话,但实在是因为自己太忙。
那天在卫生间见到她,只一眼,他就看出她憔悴、清瘦了许多,他克制着自己,没敢跟她说话,无论是时间和空间,都不允许他儿女情长。只是,她是如此爱脸红,这不太好。
本想和她说几句话,赞扬一下他们工作的热情,但为了不让她紧张和再次红脸,关昊就和李俊攀谈着,渐渐地,他就被李俊说的话吸引住了。
原来,李俊在汇报他上午去找帮建单位市建设局的领导,汇报明春修路的具体问题,其中主要就是资金问题,没想到,对方丝毫不重视,只派了个办公室副主任听他汇报。
这一点都不奇怪,目前,与农村创建热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个包村单位的冷淡和工作的明显被动。
在这次创建活动,市委市政府不但要求各个单位都有明确的包村任务,并且各个单位都明确了班子副科以上领导下乡包村,并且是脱岗包村,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解决创建活动中遇到的任何困难,参与帮建村的规划和建设。
在这些帮建村中,首当其冲的也就是最困难的事就是修路,而修路就要有资金,改革开放后的广大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一家一小块,单打独斗,村级几乎没有集体经济,所以修路资金就是最大的问题。
跑资金,几乎成了所有试点村共同的目标。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帮建单位。如果硬性让这些单位拿出资金修路,的确有难度,但各个单位都是职能部门,都有能力尽一份力,只是责任心和热情度的问题。
就像关昊在会上讲的那样,目前农村开展的文明生态村的建设活动,是今后乃至更长时间基层的主要工作内容,也是督城近期的核心工作,所涉及的各个单位要不予余力,大力支持,如果靠一个村子是完成不了这项工作的。
关昊和李俊交谈着,小丁在看单勇摆弄着摄像机。此时,太阳的余光呈现出金黄色,而且接近地平线的位置,光线和被摄体正好有一个理想的角度,无论是垂着头的稻穗、村庄和树梢,呈现出一种非常饱满的具有金属般的质感。
夏霁菡被傍晚的农村景象迷住了。
只见此时的村庄,一层氤氲的岚气,弥漫在田野和小村的上空,飘渺而轻柔。乡间路上,全是暮归的人流,无论是农用车、摩托车、还是自行车,都朝着一个目的地驶来——那就是回家。就连南行的雁阵也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低飞着,寻找着今夜的宿营地。
只是那曾经感动过无数游子和文人墨客的自然景观——炊烟,显然已在现代农村生活中消失了,但此时的夏霁菡还在想象着那袅袅婷婷、飘逸飞舞的炊烟升起,因为它总是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家的渴望和温馨的感受。也许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总有些东西要离我们而去,比如炊烟,比如那百泉喷涌,比如那鱼虾嬉戏的荷塘,甚至这眼前的村庄……
“昨见春条绿,那知秋叶黄。蝉声犹未断,寒雁已成行。”春发、夏荣、秋收、冬藏,倏忽一年四季,竟这般短暂!深秋的田野中,已经有了一些寒意,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忽然,她想家、想爸爸妈妈了……
只这轻微的战栗,就被关昊收进眼中,他对李俊说:“回去吧,看看林嫂做什么好吃的。”
林嫂,是关昊这次下乡包村的房东,如果市里没有公务要处理,他一般都会来这里过夜,有几次的党员会和村民代表会,都是夜里召开的,老百姓也都习惯了这个特殊村民,经常来找他答疑解惑。所以这个村的创建工作特别顺利,老百姓特别拥护和配合,并且对村子的长远规划提出许多合理化的建议。
沿着一条干净的典型的北方农村的小胡同,他们拐进一个典型的有着青砖雕花门楼的农家小院,刚一迈进院门,一股诱人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李俊乐呵呵地说:“林嫂又给您焖小鱼了。”
关昊也舒展开眉头笑着说:“肯定还有贴饼子或者是糊饼什么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霁菡说:“今天要委屈两位记者和我一起忆苦思甜了,这可是地道的庄稼饭啊。”
夏霁菡一闻到那浓郁、醇厚的焖鱼香味,就禁不住地抿了抿嘴唇,她最喜欢吃地道的农家饭菜了,尤其是北方的农家饭菜,浓香浓香的,把所有的味道都做到了极致。
关昊回头说话时,正看见夏霁菡馋的抿嘴唇,那红润的小嘴俏皮地一抿,就把他沉睡多日的浴望激活了,他的心一热,忙扭过头,不敢再看她。
忘了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暧昧,就像阳光下的尘埃,掩饰不住。
 
关昊刚才的失态,也许别人不会注意,但夏霁菡完全看到了,她的脸也不自然的红了,心跳加快,她不得不放慢脚步,走在后面,掩饰着心慌意乱,故意东看看西看看,别说,这一转移注意力,还真有效果,因为她被这个小院吸引住了。
由于稻园处在稻乡的腹地,每家的宅基地都不大,林嫂家的也一样,尽管院落面积不大,但却被主人布置的井井有条,收拾的干干净净。三间北房,东西各两间配房,中间的天井搭了一个巨大的葡萄架,整个院子又被一道半人高的花砖腰墙隔开,腰墙的平台上摆满了各种盆栽的花花草草,腰墙外边有一片空地,四周种着爬山虎、银翘等攀援植物,仅靠临街的院门旁有一颗粗壮的垂柳,冠盖成荫,这是我国北方特有的民房格局。三座房子的台基全是不怕碱蚀的白石头砌筑而成,抹灰勾缝,上面是蓝砖到顶,木结构人字脊顶。这套三合院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少说也得七八十年,好多地方都有重新加固的痕迹,因为现在农村盖房都不再用石头砌筑台基了,一来是地下水下降,干旱少雨,二来现在的红砖都是机烧砖,不怕碱蚀,房顶也都换了预制水泥板,防雨防腐,不用年年修房顶。
李俊见夏霁菡对林家的院子发生兴趣,就过来说:“夏记者对民居有研究?”
夏霁菡不好意思地说:“哪有什么研究,就是比较喜欢这风格,我集邮的邮票中有民居系列,北方的民居和南方的有区别,今天总算见到了实物,而且是典型的实物。”
李俊说:“他们家这房子要是放在一般人家早就翻盖了。”
“那为什么没翻盖?”
“没钱呗!”是林嫂过来了:“要是有钱早就盖新的啦,谁愿意住这旧房子。”林嫂快人快语,说话干脆。
“你要是再供个中央委员出来,还没钱哪。”李俊对林嫂的话颇有不屑。
李俊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我们村就他家的孩子最有出息,老大是小子,前两年清华大学毕业,现在在加拿大留学,老二是丫头,去年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这两口子是我们全村的榜样,前些年搞运输挣得钱都供俩孩子上学了,哪还有钱翻盖房子,儿女们都有出息了,却苦了自己啦”
林嫂的脸上充满了自豪的笑容。
饭桌摆在了葡萄架下,一盏大瓦数的罩灯悬挂在木架下面,把小院照的透亮。这是一桌地道的农家饭菜,咸菜黄豆焖小鱼、清炖茄子、干烧扁豆、酱焖馇、小葱拌豆腐、拌萝卜缨。主食是糊饼,玉米糁粥。
“林嫂,你就住这旧房子吧,说不定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就有人给你出钱让你白住了。”关昊说道。
“哪有这样的好事?关书记真敢想啊!”林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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