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我们都是那种,不管别人死活的坏人,什么礼义、廉耻、道德,什么规矩,什么四书五经,管得着我们吗?我们俩,在一起,这世上,别人活也好,死也好,我们都不在乎——这世上的东西,但凡我们想要,就能拿过来,管他用什么法子;谁要对不起我们,那可惨了,他肯定,要死的透透的——我们,才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
谢轻裘被酒泡晕的脑子突然一凛,他压低声音,死死盯着五皇子的眼睛:“你说的是谁?是我吗?”
五皇子打了个酒嗝,撑起眼睛,努力辨认眼前左摇右晃的面孔,看了半天,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不,不是你,不是你。是他。”
谢轻裘道:“我不是他?”
五皇子摇头尚嫌不够,摆起手来:“你不是!他早死啦!你可不是他!……他,他不但坏,而且瞎。”
谢轻裘咬牙道:“他怎么瞎了!”
五皇子猛灌一口酒:“他不瞎,怎么会,哼,去帮那个,人,做事。他们根本就不一样!他跟那个人待久了,就像,就像野兽的爪子被人拔了,变小猫了。那还是他吗?不是!在好人身边,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他是吗?根本不是!他的脑子,他的心,他的想法,他的手段,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可他就慢慢习惯,习惯用那个人的法子解决问题——”
谢轻裘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你他妈放屁!”
不知是不是被酒泡出的错觉,五皇子这段颠三倒四、气怒攻心的话,竟好像是嫉妒到口不择言。不知是真的痛恨谢轻裘“自甘堕落”,还是在拼命遮掩自己心中隐隐的自卑。好像只要这样刻薄地说“他”是坏人,“他”就真是坏的,和他一样,坏进骨子里——这是他死死坚守的、他们之间最后一线微弱的联系。
五皇子被他一吼,竟真的闭上嘴,拿起筷子,默默吃菜。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闷不做声,只灌酒,不说话。喝到谢轻裘快要失去意识时,隐约听见五皇子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憋了很久,想说,但说不出口?”
有啊。谢轻裘扯起嘴角,把头闷闷埋在桌上,小声苦涩道:“想跟他说:我这辈子,爱只爱他一个,恨也只恨他一个……”
五皇子没听清,含糊地道:“我也有。想跟一个人说,说:我是个坏人啊……但我,其实,没那么坏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简直连一点音也没有,不知道是说不下去,还是睡着了。
来时顺风,回程就稍慢些。他们两人醉后都不记事,一早醒来就收拾赶路,终于在第三日傍晚回到京都。
谢轻裘在五皇子的私宅换好衣裳,想告辞,却被婉言留下,说五皇子还有要事找他。离开六日,大约许多事都要处理,等了许久,五皇子才派人将他带去等闲居。
穿上亲王冠服的五皇子,又变成那个威重难测,阴晴不定,手段酷辣,意图谋逆的王爷。前几日在舟前教他骂人,在客栈醉酒胡言的顽劣少年,似乎只是记忆中一抹虚影。
谢轻裘拱手一拜:“王爷。”
五皇子笑了笑:“轻裘,你过来。本王要给你个东西。”说罢,将一个玉瓶放进他手心,柔声道:“这里面是一丸药,拂衣散。”
拂衣散,比万骨枯更为狠辣的毒药,服食后人会呕血而亡。它号称见血即无救,说白了,就是无药可解,有药也来不及。
这枚药丸递进他手里,要下给谁?除了付良沉,他想不出第二个。
谢轻裘眼珠狠狠颤了颤,心中冷笑:果然,费尽千辛万苦保下我的命,原来是有这个大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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