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毕设这玩意随便做做就成,反正我也没想当大师。
当时我们住在德吉北路一家旅社,旅社是一对湖南来的夫妻开的。丈夫黑壮高大,妻子短小精悍。这对夫妻在邻居的帮助下逃过了灾难,但店铺被砸的稀烂,我们现在住的房间都是在政府帮助下新装修的,隐约还能闻到油漆味。
老板娘做饭很有一手,旅社的伙食由她一手包办,一人一顿十块钱,给钱就能上桌吃辣子鸡。我每日三餐都跟着老板娘吃,实在对这阿姨的手艺佩服的五体投地。闲着无事我就帮阿姨刷碗择菜,听阿姨讲讲他们来这里的故事。阿姨说他们十几年前来这里投奔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方亲戚,从那之后就一直留了下来。家中的儿子在湖南本地上大学,寒暑假时会来这边玩。总归也是不容易,远离家乡,谁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我看着阿姨的白头发,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对阿姨说,阿姨,我能不能给你们拍一组照片。
就拍这对夫妻,拍他们的旅店,拍他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生活——普通又不普通,寻常又不寻常。
阿姨想了想,说:“好呀,但你可得把我拍的好看点。”阿姨笑着,挤出一脸的折子。
都说湖南女人泼辣又漂亮,而这个湖南女人由于在高海拔地方长期生活,已经看不出过去水灵的模样。
在阿姨的允诺下,我跟着这对夫妻拍了好几天的照片。无非是日常景象,可在镜头下,这种寻常的洗衣做饭招呼客人却又有种机缘巧合般的宿命感。在阿姨的介绍下,我还见了她在这里的一些老姐妹,这些阿姨来自天涯海角,从海南到云南,从山东到重庆,有的是两口子来这边做小生意,有的是嫁给了当地的丈夫,都是十分和善可爱的阿姨,笑的时候露出深深的皱纹。
临走那天,阿姨给我包了好几罐自制的辣椒酱,不住叮嘱我注意安全,以后有时间再来玩,甚至还将她儿子的手机号给了我,希望我们能当朋友——即便我从未和那男生联系过,但阿姨的心意我记在心里。
回校后我就在寝室里埋头修片,遇到问题就找王光明,他对这事可热情,恨不得从电脑那边跳出来帮我修图。那段时间我一直忙毕设和论文,除了在网上和王光明讨论一下技术性问题,其余时间全是闷头干事。
连着一段时间没说话我连开口都稍显别扭,于是我就不说话。不想说,懒得说,干脆不说。
系答辩在四月,开题和中期我的成绩都不错,终期答辩效果也如预期般满意——当然不是高分,但对于一个从不上课的货色而言,及格就很荣幸了。
答辩结束后就开始准备毕业展,我搬着梯子在艺术馆忙活,看着四周散落的相框相册周边,突然意识到,毕业了。
随着夏易融的丑闻被其他纷沓而来的丑闻新闻埋没,毕业季到了。
答辩,毕设,合照,醉酒,哭泣,醉酒,哭泣,醉酒,哭泣,再见。
同寝仨哥们跟女朋友程序化分手,也没见着有多难过。这些年轻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和他们相比,我像是个古老可笑的卫道士。
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在当今是个可笑的笑话。
室友们祝我能够在未来找到心仪的女友,我祝他们前程似锦,早日成名。
白驹过隙,弹指瞬间,黄粱一梦。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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