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走出几步,沈大夫回过头,添了一句:“石小子也不见得会输。”
沈神医名动长安,一句话拉来了五千三百两。
那八文钱,是一个有孕的少妇押的。她是几个月前从北边被匈奴攻占的白城逃出来的流民,丈夫为了保住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饿死在来长安的路上。她不过双十年华,蜡黄削瘦的脸上尚看得出秀丽的轮廓,日日被长安的流氓地痞骚扰。有一回险些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是石秋风救了她,顺手打残了附近的恶霸。
这还是石秋风上一回来长安的事。
他一时好奇去瞧了眼赌坊的摊子,被少妇一眼认出来。她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赌上了三日的粮钱。
一两银子起押,庄家不肯收。
石秋风提着眉尖刀,逼他收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石秋风笑着对我说,就算最后败给了怀无涯,没能替师父报成仇,也不算虚妄一场。
我拎起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帮你一把?”
石秋风大笑。
“你给我一盏酒就够了。”他说,目光灿若星辰。
约定之日到了。腊月十四,上元节前一日,黄历上写,宜出门,忌安葬,春风解冻,大利南方。楼下难得收了日进十银的算命摊子凑到擂台前听比武的瞎眼道士说,这是个十年一遇的大好吉日。
连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雪停了。
江湖人都说,这是老天在为石秋风造势。
借了沈大夫之名,在靠近擂台的酒楼里找到两个临时空缺的座位,位置很好,就在窗边,一览无遗。
出门前问石秋风要喝什么酒。
“听薛无衣说,青梅酒是你自己酿的?”
“恩。”
“就是门前那两棵青梅树?”
“对。”
“你不喝酒,为何会去学酿酒?”
我笑:“铸刀的人不一定用刀,卖笔墨丹青的人不一定作画,谁说酿酒的人就一定得喝酒?”
他歪头想了想,笑了:“是这个道理。”
我一手拎着坛青梅酒,一手抱着忙不迭舔爪子的石头,上了酒楼。拍开封泥,给石秋风倒了一杯酒。他接过,仰头饮下半盏,伸手逗了逗石头,转身而去。
白瓷杯里尚有涟漪,擂台下已是黑压压一片。
身前徒然投下一片灰影。
抬起头,来人白衣如雪,英英玉立,背负长剑。
他微微一笑:“姑娘,这里有人么?”
我认得他,他是许多年前那个雨夜碰见的老头子的故人。那夜老头子发了火,喝了三碗酒就烂醉如泥,盯着屋檐上淌下的雨珠发了一夜的呆,我记得很清楚。
我抱走上蹿下跳的石头:“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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