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一直跟着明楼,言谈,举止,神情,一点一滴。习惯是种病毒,浸入骨髓,一辈子拔不去。
明诚突然笑了。只有笑容,没有声音。吴先清被他笑得难过:“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我在法国的时候,法国人‘夸’我是日本人。我来苏联,苏联人说我是‘法国来的’。您看我是长得像东洋鬼子呢,还是西洋鬼子呢?”
吴先清道:“你知道……没有中国。”
“哪里没有?”
“哪里都没有。”
吴先清率先通过语言测试,动身前往莫斯科。明诚去送她,她问道:“你什么时候来?不要告诉我你的俄语不行。你的俄语水平不错,但为什么不测试?”
明诚晃一下,眼睛看天:“我是觉得……疑惑。苏联和我想得不一样,我来苏联的目的也和想象的不一样。记得吗?我是来逃命的。”
吴先清不知道明诚的代号,也不知道他在法国的经历,只是听他说,逃难来苏。似乎这个年轻人受到了相当的打击,他内心充满千疮百孔的疑惑。
吴先清拍他:“作为你的同志,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你……失去了很多。”
火车站很热闹,哪国都一回事。巨大的烟囱冒着烟,汽笛长鸣,贯穿天际。
“失去了很多同志。一个挚友。离开爱人。揣着满腔迷茫。我的思想出现波动,我不知道来苏联干嘛来了。研究马列吗。”
“研究马列主义不好吗?很多人都是为了研究它们,才到苏联。”
明诚笑一声。
“研究马列然后呢?”
青年人的消沉并没有出乎吴先清意料。会疑惑,才会思索。会思索,才能坚定。吴先清自己经历过,她不打算讲太多大道理。
“我们的同志必须明白,我们学马列主义不是为着好看,也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神秘。它只是很有用。教条没有什么用处,说句不客气的话,实在是比屎还没用。你们看,狗屎可以肥田,人屎可以喂狗。教条呢?既不能肥田,又不能喂狗,有什么用处呢?”
明诚听得一愣一愣:“吴大姐……”
吴先清亲昵地拥抱他:“不是我说的。这个人你迟早会认识他。你该认识他……他是对的。马列主义不是为了教条,或者时髦,是为了有用。当你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告诉你个办法,用脚想。到处走一走,溜达溜达,用脚踩在结实的土地上,你这样年轻,世界在你脚下都是小的。”
明诚低声道:“我不是个坚定的战士。”
吴先清上火车:“不,你是。”
她跟他告别。
明诚对比了很多学校,到底没去莫斯科。他很舍不得列宁格勒,他真喜欢这里,这么多博物馆。没事他就喜欢去看油画,盯着一幅一动不动,看一天。索邦大学优异的成绩帮了他,虽然他没毕业,成绩都是实打实的。四月份,他申请到列宁格勒托尔马乔夫军事政治学院。这个学院不分系,课程设置灵活。除了短训,一般学制三年。他显然比一般的中国留学生底子厚,土木工程系的基础让他对军事理论课程游刃有余。他很喜欢工兵爆破项目,有一段时间总是跃跃欲试炸什么。
其次喜欢的是体能格斗课程。明诚很会打架,但是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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