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室里,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走了,看到这句话,习惯性地把帽子摘下来,揉揉头发。
不应该抱怨,像个小孩一样。他懊恼地想。
邮件提示又一响,又是伍钰昆。
时间紧迫,不可以懈怠。
他不曾有一刻懈怠。
马萧萧刚读研的时候刻苦得昏天黑地,最忙的时候一个月没有给家里电话。母亲破天荒地问了一句:在北京是不是好累哟。
马萧萧一迟疑,只说:有点,要是大学也在北京念到就好了。
母亲说:遭不住就回来……
父亲在那边说:男娃娃,不存在,哪个读书不累,研究生不累那个个都去读到了,你心疼啥子。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
妈妈?马萧萧试探地叫了一声。
没有声音。
妈妈?
母亲说:你老子和你讲。
“妈妈?”
蒂莫西的小女儿在他们身边叫。蒂莫西的太太带着儿子坐在后排,连叫了三四声,她才听到,俯身接过女儿手里的外套,继续低头和儿子窃窃私语。
穿着披风戴着牛角的球队吉祥物开始绕着观众席热场。实验室的各位摇旗欢呼起来,蒂莫西抱着女儿,大屏幕给了他们一个特写,给小姑娘的脸添上了小丑鼻子和犄角的涂鸦。
喧闹之中,马萧萧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太太还在和儿子咬耳朵。
蒂莫西带大家进的是散座席,在球赛一票难求的情况下,一次给这么多学生发福利,只好降低标准。
但是他没有和太太坐在一起。他太太棕发棕眼,小麦色皮肤,确实是南美混血儿的相貌,干练的中分发型,职业女性样子,却穿着最简单的T恤运动裤,不加修饰,地道的中产阶级。
但是他们没有坐在一起,地道的中产阶级可不这样。
蒂莫西自己牵着女儿坐到了马萧萧身边。啦啦队开始跳舞时,他回头问太太:你要不要一起跳?太太不答,回了他一个无奈又有点宠溺的笑容。
他回头向马萧萧解释:上学的时候我在足球队,她是啦啦队长。
地道的中产阶级,像那种美国校园电影,运动是一种社交。
然而他们为什么不坐在一起?
“……我有点奇怪。”瑞秋嚼着口香糖,低声说。
“大概是我们太敏感了。”马萧萧用海报筒戳了戳实验室的天花板,灯闪了一闪,又亮了起来。
“直觉是种可怕的东西……你那边运行还正常吗?”瑞秋摇摇头,指着电脑屏幕,转移了话题。
马萧萧打个抖,无论哪国的女孩子都好可怕啊。
节后他没有再去找吕芳和黎音音,这个年平安无事地跨了过去。吕芳后来微信联系他,说一切顺利,黎音音的EX转天就走了,有钱任性而已,谁也没提戒指,只当没有发生过。马萧萧简单地回了一句好的,本想说,有需要帮忙的再找我,打完字,又删了。
徐广的话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冲击,人之常情,尤其女孩子在外,有些隐瞒也不过是自我保护。只是他有点懊恼,自己似乎过分坦率了,他和袁一寰一样,但是又和袁一寰不一样,那是他保守了很多年的秘密——
之中的一个。
桑妮回国那天,一早急急忙忙地来敲他们的门道别,塞给马萧萧一对怪模怪样的小装饰品,像牛筋编成的蜘蛛网,下面坠着木头珠子和皮革流苏。
“挂在床头上,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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