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闻野一面想着自己的脸,一面拿勺搅起锅中鸡汤,心思却越飘越远,直飘到先前迦龙同他说的另一种“双修”上去。
先前迦龙是这般同他说的:“等你再大一些再说罢。”
他师傅这话说得含糊,十七够大了吗?十七岁半呢?这个“再大一些”究竟是何年何月?一堆游思妄想乍地腾起,假若迦龙那话是想等他瘢痕褪去而寻的托词,那现今也该、也该到时辰了罢。何闻野想了又想,那堆游思又流回那个牵扯不清、黏黏糊糊的梦里,刚忆起一点梦中滋味呢,一张面皮极薄的脸霎时红透。
正在此际,有人轻推开灶房木门,冬风混着细雪吹进来,一下吹散了他那团胡思乱想。
“闻野,我有旧友送了些白切羊肉冻来,”迦龙捧着一个油纸包裹进来,呵出一口白气,“今年正旦来得真快。”
“从前在京中时和几个朋友入冬了都爱吃白切羊肉,脂膏都冻上的那种,入口即化,到八仙楼里吃一顿能花掉我们几个光棍捉七八个贼换来的赏金,”他揩去鬓角眉梢挂着的零星白雪,放好那纸包羊肉,转头来对何闻野露出一个笑,“这等美味,今年也让闻野你尝尝看。”
冬夜极冷,那厢迦龙说个半句便呵气成云,他半张笑面笼在那白气后,又衬着半开门扉外浩瀚星河,雾气昭昭,极富天将凌霄的气象。这厢何闻野不过抬头来望了他师傅一眼,心绪顿时乱成一团——他平日里看书看来的那些四海列国、千秋万代的英豪人物,好似都不及他师傅此刻半分的英俊。
心绪一乱就容易生是非,何闻野头垂得极低,一边手紧紧握着那柄铁勺。大约是急的,那勺都快叫他一双练过邪功的手握弯了、铁屑子唰唰往下掉。只见他一个情急,竟就将那叠憋了许久的少年心思倾倒出口:“师傅,我、我如今都十七过半了……你、你先前说的‘等你再大一些’究竟是什么时候?”
迦龙正在寻香油来刷那羊肉,显是没想到他徒弟会忽地这么一问。
他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比先前更深的笑来:“闻野,你该不会日日都惦记着这事吧?”
何闻野自知失言,可话一出口便无法回头,他只得磕磕绊绊地往下答:“没、没!只是这两日忽然记起来……师傅、你看,我脸上那些瘢痕已经只剩一小块了,不碍事的……”
他说了半截,又抬起一张红透的脸来小心翼翼地添多一句:“您先前都答应我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迦龙听他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大堆,不禁大笑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师当然记得。”
他解去那绑着纸包的红绳、拆了油纸包,现出一块白花花的羊肉冻来:“待吃了饭再说罢。我记得中原是不是有一句话叫暖饱思那什么欲?”
何闻野接过羊肉料理起来,头却又埋下去了,全是叫迦龙那一番汉话曲解给羞的。
新年正旦,风雪夜,何闻野于地窖里寻出一坛新醅,拍开泥封,烫好了,倒进个小杯里呈给小几对面的迦龙。同那杯酒一同递过去的还有一碗鱼冻,鲈鱼斩块蒸了,混着几勺提鲜用的蟹肉碎,添上些花椒丝、雪里红、香菜叶儿,再拌一拌猪油,寒冬腊月里倒进汤中冻一夜便成鱼冻,他知迦龙喜欢拿鱼冻子佐酒,昨夜里便悄悄备好了来。
迦龙接过小杯,却不喝,只抬眼来望他:“怎的只备了一只杯子,闻野你不喝酒么?”
何闻野一面熄了烫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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