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椅子一推离开了。杜淮霖看着他的背影,向后一靠,揉着眉心,神色也有些淡淡的倦怠。
他做这样的打算,当然有他的私心。夜长梦多,让奚微知道真相这件事该提上日程了,他怕等不及奚微高考——某些事情好像已经开始渐渐失控不受掌握,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也无法预知还会发生些什么。比起高考,出国留学无疑是个更好的解决办法,趁现在事态还没有发展得太严重,也许有了距离,会更容易开口。如果奚微愿意,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替他办好一切手续。
可奚微从里到外都写满了抗拒,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尊重奚微的意愿和最合适的解决方法之间,他亦陷入两难的无奈境地。
过了好一会儿奚微才回来,应该是洗了把脸,额头上一缕刘海还贴着。他坐下,默不作声地继续吃东西,杜淮霖也没再就这个问题和奚微进行交流。餐厅舒缓优雅的爵士乐流淌而过,似看不见的墙把他俩隔开了。
沉闷的一餐吃完,天已擦黑。奚微跟在杜淮霖身后上了车,系安全带。
一路无话。奚微板着面孔,路灯的光影有节奏地掠过他的侧脸。杜淮霖按动旋钮,电台里正放着首老歌,张信哲的《信仰》。高亢清亮的男声深情款款地唱: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杜淮霖目不斜视,奚微看他一眼,抿紧了嘴唇。
车子一路开进地下车库。杜淮霖说:“我晚上还有事,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小心。”
奚微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
“后天我会出趟远门,可能要十天半个月。这段时间你再慎重考虑考虑,毕竟事关前途。”杜淮霖最后提了一句。
“你希望我出国?”奚微问。
“我希望你过得更好。”杜淮霖说。
“我只是你包养的情人,我的前途,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杜淮霖没说话。他掏出烟,想了想,又揣了回去。
“喜欢一个人,当然希望他有更好的前途。”杜淮霖摸摸他的头,“别想太多,我对你的感情,你早晚会知道。”
奚微盯着他的眼睛,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杜淮霖淡淡地笑:“书要拿上去吗?很重,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去吧。你也别熬太晚,早点儿睡。”
“知道了。书我还是自己拿吧,反正有电梯。”奚微怀里捧着那套《冰与火之歌》,杜淮霖也下了车,替他按电梯。门开的时候,奚微突然踮起脚尖,在杜淮霖脸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拜拜。”奚微跳进电梯灿烂一笑,还没等杜淮霖反应过来,门缓缓合上了
杜淮霖看着那层层上升的数字,突然有种不顾一切将奚微拦下来的冲动。他敲了一下电梯门,闷响在空旷的地下车库里经久回荡,像把他从梦中惊醒了。
直至数字停顿在“21”,许久都没有改变,杜淮霖才回到车上。他靠着椅背躺了好一会儿,拉开车里的烟灰缸,把烟头熄灭了,缓缓驶离。
放了两天假,等奚微再回学校的时候,班上却少了个同学。是个女生,平时性格活泼开朗,勤奋好学成绩也不错,还向奚微请教过几次问题。程驰望着那个空下来的座位,胳膊撑着脑袋大发感慨:“胡欣悦啊,听说压力太大得了抑郁症,现在看见书就哆嗦,休学治病去了。真没想到,明明挺外向挺开朗一孩子呀?唉,只能说高三狗实在是苦,跟抗洪抢险的沙包似的,抗不住的就被这滚滚题海给冲走了。”
奚微沉默着打开课本。人生的苦难他可以咬咬牙挺过来,但这也不代表挺不过来的人就不坚强。毕竟谁曾经历过怎样的心路历程,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程驰,问你个事儿,”奚微说,“你对出国留学有了解吗?”
“啊?不了解,没关注过。”程驰趴在桌上,手指挂着水性笔在那儿转:“我成绩又不是那么好,肯定拿不着奖学金,我家也没那个财力供我出去浪。老老实实呆在国内,按部就班考大学找工作才是正途啊。”
“你家要是特别有钱呢?”
程驰来了精神:“那还说啥,只要有钱这些都不是事儿!不管国内还是国外,有钱和没钱的活法可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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