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平的邻居是一位孤寡老妇,她的儿子听说五年前死在了战场上,而她的丈夫又生了不知名的疾病,死在去年冬天了。老妇一人孤苦伶仃,活活把眼睛给哭瞎了。谢安平小的时候,隔壁的这一家人经常给他送吃的。谢安平记得这份恩情,如今这家人就剩下个老母亲,谢安平自是拿她当自己的娘亲对待。
谢安平小的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小孩有娘疼,他也总想着有个娘,会在他每天放牛回来的时候,问他有没有累着,肚子饿不饿。可是谢安平从没见过他的娘亲,村里人也没见过他的娘,只是闲时调侃会说:“定是个美人胚子,不然怎么配得上你爹爹。”
谢安平对他父亲的印象也很淡薄了,就记得父亲的声音很温柔,说话也轻声细雨的。小时候父亲还会教他识字,不厌其烦地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谢安平”三个字。谢安平还记得父亲总是写一句话,当时他问:“爹爹,你写的什么啊?”父亲听到他的问话,就弯□摸摸他的脑袋,说:“小安平不懂的。”
谢安平已经忘了父亲的模样,只记得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有好看的眉眼。
谢安平小时候还会吵着要娘亲,那男子就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小安平要乖,小安平乖了,娘亲就回来了。”谢平安就问:“爹爹,娘娘去哪了?”男人会用温柔的,带了丝叹息的声音说:“大概……生我的气了吧。生气了,就走了。”谢安平不知道他的娘亲生了什么气,要抛下他爹爹和他,年少时的他只会窝在父亲的怀里,说:“爹爹,我们一起等娘娘回来。她不生气了就回来了。”男人会说:“那要一直生气呢?”谢安平就会探着小脑袋,说:“那我们就去找娘娘,和她道歉去。爹爹,你不是说,知道自己错了,就要道歉吗?”
父亲那时便会笑弯了眼睛,说:“傻孩子。”
谢安平不知道自己哪里傻了,坐在父亲的腿上,一下一下地甩着脚,然后笑得咯咯作响。男人就轻轻抱着他,读一些诗句,声音轻轻柔柔的。
那是一个立春的时节,天气还是很冷。谢安平起床,叫着“爹爹”,却没有人回答。他一直叫一直叫,始终没有人理他。谢安平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房子的门槛上,看着太阳升起来,落下去。
他想:“爹爹为什么生他的气啊?”然后眼睛盯着前面的山路,想着爹爹第一次抱着他,来到这个村庄,在这里安家落户。他忽然觉得,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也许他是去找娘娘了,也许,他只是想离开了,不带任何人的离开。
谢安平拍了拍屁股,从门槛上起来,这才感到真真的冷。
谢安平炒了野菜,做了饭,给隔壁的老妇送去。
老妇在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问:“是安平吗?”
谢安平说:“是我,七婶。我给您送饭来了。”
七婶摸着床沿起来,说:“我有吃的,你一个大小伙,才该多吃点。”
谢安平放下饭菜,忙扶住七婶,说:“您坐着啊。我有的是吃的,您摸摸,我强壮着呢。”
七婶坐下,说:“安平啊,被我这么个老婆子拖着,可别影响你的人生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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