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郎,又是你的电话,去接听吧,说是H市来的……”正是村长夫人。
昝三邻怔了怔,心跳蓦然加剧,浑身僵直了一下,糊纸的手才微微一抖,差点因摩挲过重,把沾了浆糊的对联一侧擦破。
他忙到压水井旁取水洗手,冰冷的水冲得双手发麻作痛,昝三邻尤似无痛无觉,一颗心怦怦直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期末离别时,那人目送公车离去时沉郁眼神的影像。
那么想念,夜夜却从未入梦来。
村长夫人一边咬着瓜子一边拉长着音笑道:“大妹子,不是说你家也要安装电话了么?什么时候安上啊?你瞧,你家状元郎就是多人找,呵!”
昝家要安装电话的消息是昝母散布出去的,她在橘子园工作时,没能抑制住自己的骄傲之情,跟同是村里的工友们一共分享了这份喜悦,上湖村里,唯独只有村长一家才拉了电话,许多上村长家接电话的人受了不少村长夫人的白眼,如今听到她家又要安装电话,又是羡慕又是恭维,说她是上湖村最有福分的人了,大儿子有能耐,小车都开上了,三儿子还是个状元哩!将来指不定是要去京城读书的,回来管保是做县长的料!
昝母也只当交了钱,电话也能通了的,哪之后晚上回家之后才听丈夫如此这般的说通不上的原因,又气又恼又羞,村里人没什么秘密,有一个人知道的事情,基本是全村皆知,再说,昝母本来就是想要全村皆知的,好去折辱村长夫人的傲慢,借此告诉她,昝家不必村长家差……哪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村里人一传十十传百,次日人人皆知,人人跑来问她电话通了没,昝母只好托辞电信局的人休假,年节了之后才能通上。
村长夫人当晚就听到了传言,气得晚饭都没怎么吃,一颗心堵得慌,他昝家要是也能建起一栋小洋房,跟自家一样三层的,那她家在上湖村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所幸第二日好消息就传来了,昝家不仅通不上电话,还在上湖村里沦为别人的笑料,当然,笑料之说就是村长夫人传出去的,反正年节悠闲,村里人有闲话就听,听完之后再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传到下一户人家时,版本早就更改了原貌。
当然不管版本怎么变迁,只要能恶心到昝母,村长夫人就是痛快,这两天甭说吃得多香睡得多甜了!
昝母冷着一张脸,刮了昝三邻一眼,对院子门口的村长夫人冷声反嘲道:“等年节之后电信局那帮米虫上班了就能通上了,大伙儿都急等着呢,你家有电话,急什么呢?”
村长夫人狠狠吐槽瓜皮子儿,叉腰摆好了姿势,打算好好跟她一决冷嘲热讽之高下。
昝三邻迫切地赶去村长家,他甚至没有听出村长夫人跟母亲之间火药十足的对白,满脑全是那人平时或热诚或痞坏的笑,多日的离愁在这一刻显得愈加相思难耐,纠缠其间的,是剪之不断,理之更乱的麻团。
他跑得很快,期末体育考试时也有考三千米长跑,他堪堪过了及格线,还在邱粤在旁陪跑的,这会儿,呼呼的风声拂过耳际,他觉得自己的速度比考试还要快上许多,好像慢了一秒,电话那端便陷入忙音似的。
村长家的儿媳妇正在院子里杀鸡,昝三邻急冲冲跑来,不由吃了一惊,印象中,昝三邻一直都是淡定从容,何曾见过他这般急色匆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于是笑道:“慢着点,状元郎,电话又没搁……”
若是平时被人如此打趣,昝三邻定然脸红耳赤,这会儿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飞也似的直冲客厅,电话果然在茶几上搁放着,他抓过电话,双手因为慌乱而微微颤抖。
“喂?”他想喘匀气息,可剧烈的运动致使呼吸不畅,他一手堵住了传话筒那端,难受地口鼻齐上,只愿别显得太迫切而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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