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有一句没一句地都是在嘲讽,时而又讥笑自己。云初不由沈默下来,不愿再与她说话。雪漫却仿佛来了兴致,又出言来调戏于他。云初耳朵都被吵得有些发痛了,无奈只好又找话说。“刚才那个人,他为什么这样对你?”
“你说景灏天啊?”雪漫手里拿着一副小羊皮的手套,轻缓地甩着玩。语气是漫不经心的。“就是为了多赚他几个钱,我不肯轻易给他亲亲摸摸的呗。哪知他果然像传闻的那么恶劣,当真就没耐心把我撵下来了。真是个——天杀的臭男人啊。你说对吧,云初?”
云初一愣,微微笑了。“我又不认识他,管我什么事啊?”
“也是。你啊还是不认识他的好。认识他的人都倒霉,女人摊上了这样的男人,还不如直接拿根绳子吊死,好赶着下辈子投个好胎!”
雪漫便絮絮说着景灏天性子暴虐,如何如何与禽兽无异。云初只默然听着。许久才终于到了碧仙馆。雪漫依言要给他钱,云初却不肯收。转身要走,雪漫又在身后叫他。
“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她浓艳的妆容笑起来,像盛开的野玫瑰。
3、(三)
雪漫说要请吃饭,云初并没放在心上。就像那夜巧遇景灏天,云初以为只是巧遇而已。他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搭上边。然而仿佛命运捉弄,自那次遇到景灏天以后,后来竟与他频繁相遇,避之亦不及。
或许西塘这个地方,确实太小了罢。
过得几日,房东陶太太派人来催缴房租,言语仍是那般不待见。偏巧德生茶楼掌柜的出门了,没个做主的人,工钱也就拖了还没发。云初母亲半爬在床上,破锣般的嗓子不断求着田嫂禀告陶太太再宽限几日。田嫂尖刻了几句,作罢去了。云初母亲想起好一阵子没见着丈夫回来,大约又是去赌得昏天黑地。又恨又悔一口气上不来,滚倒在了地上。等夜里云初回到家中,只见骨瘦嶙峋的母亲卧在地上像一堆枯柴。
连夜嘭嘭嘭敲开了胡大夫家的门,也无非是再添点药草。家境窘迫,却是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云初凝雪般的眉宇紧蹙,只好再求胡大夫延后几天再给药钱。胡大夫摇着头去了,云初疲惫地站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只觉外头那彻骨的冷冽,才能强行把心头的难受压下去。
母亲半昏迷中不停地流泪,喃喃说着让我死了吧。云初听见,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守在床头熬药,像是与母亲说话,又像是说与自己,轻声安慰:“明天我早些放工,去一趟德叔的澡堂那儿,把爹的工钱先支一些。等茶楼发了工钱,再还回去。”
次日,与茶楼的管家请了夜班的假,云初径自去了浴德堂澡堂。德叔听了来意,摸着下巴半天没说话。半晌叫跑堂的到钱柜里拿了两串钱,交给了云初。
“云初,看在我和你爹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本该答应你。可是你爹已经有十几天没来开工了,前半个月的工钱先给你。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啊。”
云初想必父亲又是去赌坊,只好谢谢德叔。走了两步,又被德叔叫住。“云初,你要是愿意,不如到我这里来顶你爹的工。虽说是给人搓澡提水这些不入流的活儿,好歹也能赚多几个工钱小钱什么的。”
云初站定在原地,默默看着德叔不语。心知德叔也是看在多年交情才有的这个主意。对于挣扎着讨生活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入流不入流的分别呢?德叔见他不答,脸色沉了几分,又说:“你爹这个人你也是有数的,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给我也带来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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