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殍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从今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无支祁冷冷地看着水殍,语气却温柔了一点。水殍还是呆呆站在芦苇丛中,似半截枯木。
无支祁转身向河心走去,踢开脚边浅浅的积水,水殍在芦苇中站了一会儿,急忙跟了上去。
日子飞速地流逝着,水从地势低洼的地方流过去。曾经见过的地宫又在幻境中出现,水殍踩过地宫上方悬挂的铁链,他在铁链上坐下来,看着下方,无支祁正低头查看丹炉中的火。
无支祁说:“你,下来吧。”
水殍没有名字,无支祁总是用“你”来叫他。水殍从铁链上轻巧地跳下去,无支祁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箜篌,他拨着琴弦,箜篌发出单调的声音,回响带点动听的味道,却又全然不成曲调。无支祁说:“我喜欢听箜篌的声音,你弹给我听吧。”
水殍小心翼翼地接过箜篌,他不敢去碰无支祁的手,怕自己手上带着水草腥味的水渍会弄脏无支祁的袖口,可是他又那么想触碰到对方,尽管他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身体是全然的冰冷。无支祁察觉出水殍的畏缩,说道:“畏手畏脚。”
他抓住了水殍的手,将小小的箜篌放到水殍的掌心中。
苏箬静默地看着眼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水殍退到一边,慢慢坐下来,他开始拨动四根琴弦,在石壁上蓝绿摇曳的鬼火当中,他的脸庞半明半暗,若有所思。不知道拨了多长时间的琴弦,水殍发现无支祁倚着丹炉已经睡着了。
后来又过去很久,苏箬看见水殍踩着河波行走,在繁星满天的夜里枕在岸边沙地上,凝望在夜色里沉默的山峦。他站在地宫中,头顶纵横交错的锁链像是蛛网一般。他有时候也会离开水走很远的路,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上,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会升起浓浓的灰雾。镇子上的人越来越少,可能是打仗打到这边来了吧,水殍不太清楚,他只记得,有一天他来到镇上时,那里已经彻底荒废,野草和藜芦从家家户户的院墙上生出来。
苏箬无从揣测水殍对于无支祁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就像其实她难以把水殍和吴德联系起来一样。
有一天,无支祁告诉水殍:“我该走了。等到箜篌重新响起的时候,我还会回来。”
水殍没有说话,无支祁也不会再多做告别。夜里暴雨哗啦啦地下,河水涨了很高。水殍在河堤上奔跑,河堤很快就会被冲垮,他倒在水中,被河波推入到水中,这里是他的家,可是此时却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天亮之后,水殍返回河眼的地宫中去,无支祁还是像以往那样倚着丹炉,仿佛睡着了一般,炉中的火已经灭了,箜篌还好端端地放在地上。水殍走过去,捡起那个箜篌,试着去拨动几个弦,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拨出来。
他将无支祁放入棺椁之中,随后又是许许多多年漫长的等待的岁月。日升月落,潮涨潮退。直到有一天,水殍站在河边,那时天已经全黑了,他看到有个年轻男孩骑着自行车从河堤旁的道路行驶过去,那个男孩长得像极了无支祁。
苏箬看到水殍在岸边愣了很久,但她不知道水殍在想什么,是否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只是眼睁睁看着,水殍摘下芦苇叶撒到岸边的浅水中,那些苇叶纷纷扬扬的,变成一张一张百元大钞。骑自行车的男孩看到了,停下车子,犹豫片刻,走到水中去捡。
水鬼将男孩拉入水中,水殍走上前去,他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在抽搐,也许他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也许是他在痛哭。他吞噬了男孩的魂魄后,变成了男孩的样子。
他走到岸上,岸边的沙土地留下一行湿漉漉的足迹。男孩的自行车和书包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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