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纱白衣在夜间飞来飞去,是因为,她用一种很细、极为柔韧的树藤编织得很长,两端挂在两个地方,将白衣绑在树藤上,松紧适度,夜风一吹,白衣就会随风飘动。经过的人看见了,以为是女鬼现身,吓得不敢多看,自然就瞧不出其中关键。
她从千波台飞到北岸,也是如此。她知道杨晚岚到千波台拜祭,就扮成女鬼现身,意图杀杨晚岚为姐姐复仇,没想到的是,杨晚岚在千波台四周埋伏了很多侍卫,她无法得手,差点儿被抓住,只能从千波台飞到北岸,让人以为是她真的是女鬼。她在北岸落地没多久,侍卫就追过来了,她东躲西藏,终究被捉住。
而那幅《瑶台雪》中的仙女变成丽嫔,是她的杰作——她照着《瑶台雪》临摹了一幅,画上姐姐的容貌,那些画师夫子以为真的有女鬼,没有细看临摹的那幅画,自然不会发现细微之处的不同。
萧婠婠想了想,道:“你确定是皇后娘娘害死了丽嫔?”
“虽然她不承认,不过嫔妾确定,就是她。”温若婕面色一沉,双眸布满仇恨,“依林舒雅的性情,若是她害死姐姐,不会否认。”
“本宫也这么想,只是,你杀不了皇后娘娘。眼下你身份败露,能否保全一命还是未知之数。”
“杨晚岚不会放过嫔妾。”温若婕眸光冰寒,“嫔妾也不会束手就擒。”
“凡事三思而后行。”萧婠婠劝道,“本宫会尽力保你一命,待陛下回朝再行处置。”
“陛下回朝,嫔妾还能活命吗?”温若婕凄冷道。
“可是,只有陛下能杀皇后娘娘,林舒雅不行,本宫也不行。”
“你说得对,只有陛下才能杀她、废她。”
温若婕看向窗外的浓夜,眸光幽幽。
忽有脚步声传来,她们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去,但见殿门处站着一男一女。
女者,沈墨玉,男者,沈墨兮。
萧婠婠不解,沈墨兮怎么会到这里来?
————
沈墨兮身穿一袭公公的服色,扮作沈墨玉身边的公公。
宣武四年春闱,萧婠婠在宫外偶遇沈墨兮,那个清雅、洒逸、从容的男子,让她印象深刻。
大殿上,沈氏兄妹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萧婠婠和言道:“不必多礼。”
她侧眸,觉得温若婕看沈墨兮的眼神有点古怪,欲说还羞,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又有点局促不安。
心中一动,她有点明白了。
沈墨兮拱手道:“娘娘,臣冒昧进宫,还望娘娘保密。”
萧婠婠莞尔道:“大人,本宫不是多嘴之人。”
沈墨玉笑道:“哥,无须担心,娘娘不像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既然娘娘在这里,就说明温姐姐信任娘娘。”
萧婠婠一笑,“还是当妹妹的比较机灵。”
沈墨兮羞愧不已,落在温若婕脸上的眸光闪着奇异的光。
沈墨玉拉过萧婠婠,“娘娘,嫔妾有点事想请教娘娘。”
而沈墨兮,缓步走向寝殿,温若婕也跟着进去了。
“是你带沈大人进宫的?”萧婠婠低声道,看了一眼外面走来走去的侍卫,好在那些侍卫并没有起疑。
“嫔妾也是没法子,没想到娘娘也在这里。”沈墨玉柔婉笑道,“哥哥与温姐姐……”
“状元郎顾俊杰与沈墨兮是同僚,偶然相识,又在偶然之下,你哥哥知道了顾俊杰是女扮男装。以女子之身考取功名,一旦被人揭穿,便是欺君的死罪。你哥哥不忍心她被陛下赐死,就放她一马。而在不知不觉中,二人暗生情愫,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你哥哥黯然神伤。温若婕再次进京,进宫待选,你哥哥也无可奈何,今日温若婕差点儿死在皇后娘娘手里,你立即通知你哥哥,于此,便有今晚之事。”
“娘娘所说的,虽然简略,却也丝毫不差。”沈墨玉激赏道,“哥哥文采风流,温姐姐才华横溢,他们惺惺相惜,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
“可惜一人被困深宫,生死未卜。”
“是啊,哥哥想救温姐姐出宫,却有心无力。”沈墨玉恳切地求道,“娘娘,嫔妾知道你心地善良,假若娘娘出手相助,日后有用得到嫔妾的地方,嫔妾定当全力以赴。”
萧婠婠沉吟须臾,道:“皇后娘娘不会让温若婕多活两日,若要救人,必须要快。”
沈墨玉惊喜道:“娘娘有何妙计?”
萧婠婠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这夜,子时过后,温若婕所住的宫苑忽然起了大火,由于三更半夜起火,当值的宫人睡得沉,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了整个宫苑,无法救出里面的人了。
杨晚岚和萧婠婠听到宫人禀报,匆匆赶来。
一个时辰后,熊熊的大火终于扑灭,侍卫从寝殿抬出一具烧焦的女尸,女尸手腕上的玉镯子可确定她就是温若婕。
萧婠婠看见,杨晚岚看着那具女尸,眸光阴毒。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这么做,温若婕如何离开皇宫?
纵火前,凌立来巡视,带了一些酒菜犒劳守夜的侍卫。
两坛美酒下腹,侍卫们晕过去,凌立将乔装成公公的温若婕带出去,由萧婠婠指派的宫人带出宫。
紧接着,凌立放火烧宫苑,之后和那些侍卫倒在一处,装作醉过去的样子。
那些侍卫以为是喝醉了误事,副统领大人没有怪罪下来已是万幸,根本没有怀疑什么。
萧婠婠不知道,杨晚岚对这场大火是否起了疑心,不过,她应该知道,温若婕死了,或者是不在宫中,对她并非坏事。
次日黄昏,沈墨玉来到景仁宫,谢萧婠婠出手相助,还说哥哥将温若婕安顿在郊外别苑,一切顺利。
“娘娘对哥哥与嫔妾的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日后娘娘但凡有嫔妾效力之处,嫔妾绝不推辞。”沈墨玉诚心致谢。
“本宫出手相助,并非图什么,其实,本宫与你哥哥虽无交情,但也算是相识一场。”萧婠婠笑道。
“哦?是怎么回事?”
萧婠婠说起宣武四年春闱在街上遇到沈墨兮一事,沈墨玉听了,笑道:“哥哥就是这样,喜欢故弄玄虚。”
两人相视一笑。
————
扬州之役,楚国大军死伤十余万。
七月二十日,前线传来消息,楚连珏被俘,生死不明。
朝野震荡,金陵大乱。
后宫听闻消息,一片惊乱。
奉天殿早朝时分,群臣惶恐失措,吴涛当众宣读陛下离京前写好的诏书,着燕王监国,安邦定国,稳定京师。
听毕诏书,众臣才有松了一口气。
杨政和林文钧质疑诏书的真伪,吴涛让他们看过之后,他们才罢休。
燕王贵为亲王,手握重兵,在军中素有威望,还有陛下的诏书为准,足够稳定人心。
此后,政务由楚敬欢统摄,他时常出入乾清宫御书房,却未曾踏足后宫半步。
妃嫔担忧陛下的安危,却也只能干着急,什么事也做不了。
萧婠婠在想,那道诏书是真的吗?楚连珏被魏人掳了,危在旦夕,楚敬欢为什么不派人去营救?魏人会不会杀了楚连珏?
她想去御书房问问楚敬欢,可是,她不敢去,担心被人瞧出什么端倪。
然而,燕王监国三日后,后宫议论纷纷,议论的对象是沈墨玉。
沈墨玉罔顾宫规礼法,亲自前往御书房。
在坤宁宫,在杨晚岚的冷嘲热讽下,沈墨玉说,燕王与沈墨兮在御书房商谈要事,她去御书房,只不过是去看看兄长,问问母亲的病情。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不相信,说沈墨玉去御书房,是为了燕王。
萧婠婠不知道这几日是如何过的,既担心楚连珏的安危,又担心——假若他此生此世真的无法回朝,那么她就无法复仇了,也无法得知究竟是谁诬陷父亲。而沈墨玉去御书房一事,也让她如鲠在喉。
她无从猜测,沈墨玉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御书房,是为了母亲的病情还是别有意图?
楚文朗歇下以后,她没有睡意,在花苑吹埙。
山鬼,山鬼,山鬼……陛下,你还好吗?是否安然无恙?
无论是为了什么,她只想他平安归朝,仍然当他的太平皇帝,一想到他可能命丧边境,她就很难过。
忽然,一缕箫音传来,合着她的韵律,与她的埙合奏,就好像是清凉山的碧池,她吹埙,楚连珏吹箫,一曲《山鬼》波动她们的心弦。
一曲罢了,她怅惘不已。
却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宣武二年,第一次在千波台遇见楚连珏的那晚,她以玉笛吹奏《相思绝》,吹着吹着,有一缕箫音加入,与她合奏一曲。她听得出,那晚的吹箫人和今晚的吹箫人,是同一人。
吹箫人,是谁?
很晚了,萧婠婠却难以成眠,带了两个宫女来到千波台。
清辉如霜,洒遍千波碧,整个千波台在夜月里影影绰绰的,有一种朦胧的美。
踏上最后一级木阶,她看见一人坐在锦榻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神一紧,立即对身后的宫人道:“本宫想一人静一静,你们在楼下候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上来。”
她看见的人是谁呢?是敬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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