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熟的红薯所产生的化学反应不但强烈,而且持久性也很长,直到烤红薯活动结束了,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老扁仍在那个‘噗’个不断。1(1)这让众人不得不对这位大锅敬而远之,跟他保持着相当的一段距离,如此饶是老扁脸皮厚过紫禁城的城墙,也很是挂不住。
众人经过王二奶奶家的时候,方瑞看到她家老屋子走廊上立着一名朴实的青年,这青年穿着一身有些皱巴巴的休闲衣裤,身材比较壮实,个子一米七左右,脸上的肌肤比较黝黑,一看就知他长期在风吹日晒的环境中劳作。青年的额头上有道疤痕,有点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大栓!”方瑞惊喜地喊了声,五年多没看见了方瑞本来还不敢确认,但一瞅到青年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时,方瑞已完全可以认定,这是自己最要好的发小,刘大栓,他这道貌似第三只眼的疤痕,就是自己跟他去山林子里掏鸟窝时,从一棵不算高的树上摔下来摔的。
“瑞子!”刘大栓也一直在打量着方瑞,方瑞的变化比他大多了,身高、身形、相貌,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若老僧看破红尘般的风轻云淡的气质,令人难以相信,所以刘大栓也不敢确认他就是方瑞,直到方瑞喊出自己的名字。
“哈,大栓真是你啊!”方瑞有些激动地走上前去,毫不客气一巴掌就煽在了刘大栓的胳膊上。方瑞的反应让在马路那边的老扁看了都有些嫉妒,不过老扁知道那是方瑞的发小,从小穿开裆裤、尿尿比赛、完了之后和稀泥玩大的伙伴,这种情感还真不是一般的感情可相比拟的。
“好你个瑞子,五年不见,咋长这么高了!”刘大栓也乐呵呵地给了方瑞一大巴掌,这时他发现自己竟比方瑞矮了半个头,这让刘大栓挺郁闷的,要知道两人年纪相当,从小到大就一直在比谁长得高。只是比来比去也没比出个高低出来,没想到这五年不见自己竟输了一大截。
“呵呵,这种事情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对了。你今天回来的。”方瑞笑呵呵地道。
“刚刚回来的,吃完中饭了,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呢……听我妈说你现在混得挺牛逼的啊,村小学建设几十万捐进去。眼睛都不带眨的,还有你自家也在建一个八亩地的庄园……行啊瑞子,几年不见,大出息了,现在咱们小台儿村。你算是一号人物了。”刘大栓由衷地笑着赞叹道,不过他的笑容中多少有些苦涩。
“什么大出息,什么一号人物,运气好些而已……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方瑞摆了摆手说道,他当然注意到了刘大栓笑容里的苦涩,方瑞也知道自己这发小的苦涩为何而来。
刘大栓的命比自己苦逼多了,他是婴儿时期被王二丈夫从外面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生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母是谁。接着没到几岁王二丈夫就挂掉了。可以说刘大栓从来没体验过父爱是什么滋味。然后年迈的王二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
本来王二奶奶家里就贫苦,当然不可能给刘大栓积累点什么原始的资本了。
于是乎,刘大栓高中读了两年,便随着村里的打工队伍去了城里的建筑工地上,成为了所谓的二代农民工。在小台儿村像刘大栓这样的二代农民工很多。没有资金,没有关系。没有学历,村庄又闭塞。农民的子女做农民工几乎成了唯一的选择……方瑞不也是高中没毕业,就去南漂成了一名二代农民工吗?
只是刘大栓的命运真不是一般的苦逼。成为建筑工两年后的一天,刘大栓在进行着正常的劳作,不想祸从天降,吊着一捆钢管的塔吊钢丝绳突然断掉,钢管哗啦啦地天女散花般泄下,有一根钢管正正里砸在了刘大栓的背上。
刘大栓当场就被砸吐血了,亏得他身子骨结实,工友送他去医院又及时,在医院的救治下,倒也痊愈了,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只是他这两年来辛辛苦苦挣的那点血汗钱,因为这一砸全部扔了进去。(1_1)
别以为现在政策看上去那么好,似乎处处在为弱势群体着想,在这个哪里都是潜规则、有黑幕、有贪婪、有黑手的社会里,事实上农民工在外面要维权真是没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遇上黑包工头,遇上背景强大复杂又黑心的建筑公司,哭都没个地方去。
刘大栓出事那次就很悲催地与两者同时遭遇上了,建筑公司甩了他一万块钱,再不管他的事,但这对刘大栓受伤的治疗费来说,不过几分之一……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刘大栓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世态如此炎凉,现实如此残酷,但没有办法,刘大栓只得低下硬气的头颅、扛着蛇皮袋子重新走上建筑工地,挥洒着血汗,换取着那薄薄的几张钞票。
加入二代农民工这个行列的几年时间里,刘大栓最大的感慨就是,这个世界流汗、流血、出力最多的人,所得到的也是最少的人。刘大栓最大的无奈的,高楼大厦是农民工造的,但与农民工基本上无关;大部分的车子是农民工造的,但与农民工基本上无关……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太多太多了。
刘大栓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个给别人做嫁衣的苦逼命,所以当他获知方瑞混出了个人样时,他笑了,苦涩的笑了,为兄弟高兴的同时,也慨叹自己的命运!
“现在村里发展起来了,我也想弄点事情做做,外面的日子真不是咱穷人过的啊……只是……唉,只是村里现在机遇倒是不少,但我家跟你家一样,都在村里的最端头,半点地理位置上的优势都没有,想来建旅馆、餐馆什么的,肯定也没什么客流,二来我手上也没多少资金,想要做点什么事情,真是够呛啊!”刘大栓无奈的道。
“呵呵。大栓这没啥好愁的,这两天你先在村里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中眼的项目。实在没有的话,你干脆跟兄弟一起搞养殖算了。”方瑞不以为然地道,刘大栓跟自己的关系堪比老扁雨秋榆木跟自己的关系,方瑞没有道理不帮他。
“成吗?”刘大栓犹豫道。倒不是刘大栓怀疑方瑞会不会分自己一杯羹,会不会真心带自己搞养殖,而是他担心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把养殖搞起来,听说这玩意儿可是个高技术含量的活儿?
“什么行不行的,有兄弟我在……”方瑞说着一顿。却是想到了前几天晚上与刘富民商量增加烤酒量的事情,那老头找他女婿做衣钵传人的事情不知搞定了没有?几天过去了他都没给自己答复,估计是他女婿那里不愿意……不愿意也罢,大栓身强力壮的,品端又德正,刚好让刘富民带他做徒弟,到时大栓也可以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只是不知道刘富民愿意不愿意,不过还是先问问刘大栓。
方瑞道。“大栓。如果刘富民收你做徒弟,教你酿酒,你愿意不愿意?”
刘大栓愕了愕,一脸不信地道,“刘富民收我做徒弟?教我酿酒?这怎么可能呢?”
方瑞笑道,“你先跟我说愿意不愿意。”
刘大栓不假思索地点头道。“刘富民的酿酒技艺那么高,我当然愿意了。以前我妈就去找过刘富民,让他收我做徒弟。但人家没答应,说不想收徒弟。”
方瑞见刘大栓说得毫不犹豫,忍不住又道,“你不担心学会了酿酒,英雄无用武之地吗?以前刘富民空有一身烤酒绝学,还不是照样窝在村里埋头耕地?”
刘大栓听方瑞这么一说,微微一愣,挠了挠头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不过有句古话不是这样说的吗,酒好不怕巷子深,真要是学到了他的技艺,能酿造出好酒来,赚钱什么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刘大栓说着苦笑一声,“现在不是学了之后英雄有无用武地,而是人家肯不肯带我这个徒弟!”
“这个吗,我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方瑞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刘富民亲口跟自己说过他只看得中自己一个人,不过方瑞还真是想让刘大栓去跟刘富民去学烤酒,一来可以缓解一下酒量的问题,二来刘大栓也能学到一门高超的技艺,艺多不压身,这对他来说是受益终身的。
至于带着刘大栓搞养殖的事情,其实这个等于自己直接给刘大栓一笔钱,要知道自从空间草移植出来之后,自己的养殖除了进苗仔要成本之外,其余方面基本上是不花几分钱的。
“老伯啊,吃过午饭了没?”方瑞拨通了刘富民的电话,先问个好。
“刚吃过,嗝……”刘富民打了饱嗝,接着说道,“小瑞上次那个事情,兰丫头倒是十分赞成,可他家那口子不同意,嗝……他觉得丢份,怎么做工作都不通,真是气死我了……嗝……”
“那算了。”方瑞也没有冷嘲热讽,只是淡淡地说道,人家怎么选择那是人家的权利,况且这事情对自己也没有半点损失,反倒把机会留给了刘大栓。
“可是供酒量的事情……”刘富民迟疑道,在说服女婿无果后,他一直都在思量着、尝试着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怎么努力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所以一连几天他都没找方瑞。
“上次都已经跟你说了,供酒量必须得提上去的,既然你女婿不同意,那你再去找一个徒弟呗,咱小台儿村青年才俊这么多,够你选的啦……”方瑞说着顿了顿,继而笑道,“要不,我再给你推荐一个?”
“好!谁呢?”刘富民有些无奈地应道,这几天他已经想开了,自己膝下无子,女婿打死也不来学烤酒,反正自己也是老鬼一个了,过不了多少年就将入土,没必要把这身酿酒技艺带进土里面去,收个不是那么中意的徒弟也成……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无法把烤酒量提上来,什么月入多少,什么纯爷们的事业,通通的都将成为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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