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后的日子里,我总在想,若是当日我没有恰好去祝寿,若是我没有恰好踏进书屋,若是我没有听见五太太同苏慕的谈话,往后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那日苏慕穿的是一袭牙色的长衫,窗沿上印出她高挑的影子,纤长的脖颈微微垂着,半长的青丝未上头油,松松地散在耳廓。她的神情很冷,半点不似我从前看见的样子,唇线坚毅,鼻端脸颊都生了霜一般疏离。
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对面的五太太竟也不笑了,她对着苏慕的侧脸,垂着的睫毛轻轻地颤,胸腔沉沉地起伏,半晌才抬头,语调平静:“昨日我同三太太闲聊时,她说起去年初冬,我病得昏昏沉沉那些时日,被她撞见你立在我院门外,在雪里一站便是一宿。”
她说完,死死地盯着苏慕的表情。苏慕却没看她,只走到桌前,执起紫砂壶叙叙倒了一杯茶,又捧着茶杯坐下,吹了吹茶沫,才淡淡地扬眉问她:“有这回事?”
声音清淡得没有半分荤腥。
五太太不语,静静地瞧着她,上挑的眼尾扫了桃红的胭脂。
苏慕又饮了一口茶,才抬头,用疏离的微笑下了结语:“忘记了。”
五太太的眼神落在她手里的茶杯上,默然半晌,才勾起唇角低低地笑:“忘了?”
她将这两个字从鼻端一字一顿地哼出来,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不羁和嚣张,只是一双眼里半点没有妖娆,只剩了被遗弃的落落孤清。
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苏慕,走到她的旁边,侧过半边脸看她:“你若当真忘了,为何又日日去六太太的院子里?”
陡然听到我的名字,我只觉耳根发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应惊栗而寒毛倒竖,说不清这样的恐惧是为了什么,好似要将我□□裸地撕扯到旁人面前似的。
果然,五太太又轻声添了一句:“你若是忘了,为何亲近的偏偏叫卿卿?”
苏慕抵住杯底的尾指轻轻一动。
我等着她的回应,她却沉默了许久,只剩两人的呼吸在屋子里绵长地来往。她终于将茶杯放下,用我熟悉的糯糯妥帖的嗓子轻声说:“你该回了,五娘。”
“五娘”一出口,五太太竟然怔怔地愣住了,咬了咬下唇,半晌才低声对她说:“回去?回哪里去?”
“我想走回去,却始终走不出这高高的门槛。”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这样落寞的五太太。像一只骄傲的凤凰,一根一根褪去流光溢彩的羽毛一样狼狈又难堪。
苏慕的眉心终于动了动,她偏过头,依旧没有瞧她,只是语气里却带了我从未听过的涩意:“你若是想回去瞧瞧,我便叫人给你备轿。”
听了这句话,我才晓得苏慕的温柔是不同的。于我,她的温柔是一杯澄澄清澈的开水,妥帖又温情,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味道。对那个人,她的温柔却是一杯热茶,暖和里透着苦涩,缠绵入骨,余味悠长。
五太太看着她微皱的眉,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苏慕,轿子里瞧的街道,和我们从前逛的街道是不一样的。”
“轿子太快了,快到我都瞧不清路上人的脸。我记得,从前你来戏班瞧我,带我出去时,每个过路人脸上都是喜洋洋的,叫人见了就欢喜。”
她的眼睛里出现了隐隐的光亮,却稍纵即逝,只一瞬便暗了下去,隐在常年无波的瞳孔里。
苏慕终于抬起了头,迟疑着看进她的眼里,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卿卿。”
自那日我才知道,苏府五太太如枝,表字卿卿。
五太太轻笑了一声:“你瞧这府里,布置得多热闹啊,我从我院儿里过来,竟足足挂了二百七十一盏灯笼。可我一路数呀数呀,竟总想起前些年,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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