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放开,再缓缓收拢。她缓慢的动作像黑白默片一样慢慢地放,让我恍惚间想起新婚那日,这双苍白的手从我身后探过来,稳稳地为我托住颤抖的杯盏。
那双手真好看呀,指尖干净圆润,纤长的指头灵犀剔透,似玉雕一般玲珑精致。
三太太依旧固执地盯着李苏慕,妖娇的脸上是不管不顾的肆无忌惮。李苏慕微微侧头,迟疑着将眼神同她对上,又慌忙地移开,表情里有仓皇的逃避。
三太太手中的茶盖一落,清脆地砸在茶杯边缘,眼里隐隐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灭,最后变成沉沉的死寂和绝望。她收回目光,僵硬地勾了勾唇角,嘴边的笑容失落又嘲讽。
我恍惚着扫了堂上一眼,老爷习惯性地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
装点得喜庆又富贵的内厅里,我握了握绢子,手心里冷汗涔涔。
明明赌赢了,我竟然开始害怕起来。
入冬那日,老爷做主,将大小姐同温家定了亲。
☆、(十九)
自大小姐定亲那日起,五太太便再也没有早起唱过戏。
她在院子里整日整日地抽烟,嗓子毁了,再也唱不出一个字。
我日日坐在院门前赏初开的腊梅,腊梅的香气馥郁,甜得腻人,偶然有隐隐的药香飘过。
苏慕日日经过我门前,雕花木盒盛了亲手熬的药,送到长生手上。
她瘦得厉害,入了冬身子也不大好,偶尔停下来,拳头抵住下唇,清雅地咳嗽。
有时她看不见我,有时瞧见了,便停下,手搭在食盒上,抿抿嘴,颔首唤我:“六娘。”
然后再也没有别的话。
我总以为苏慕会反抗,会恼怒,甚至会歇斯底里,但她什么也没有,只平静又温然地接受了。
只是我瞧着她时,总也想不起来从前那一个苏慕,每日清晨眉眼带笑地走来,探身支起纱窗,坐在回廊底下,手肘搭在窗沿,皓腕撑着额头,侧头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到兴起时眉头挑起,难得地娇俏。
颈间的玉坠微微晃荡时,我才想起来她曾经同我那样亲近过。
我只身去瞧过五太太一次,她敞着袍子散着裤腿窝在榻上,素面散发,美得乖张又凄凉,浑身上下的颜色只余下了手指甲上红艳艳的丹蔲,夹着烟管儿,烟雾缭绕中触目又惊心。
她眯着眼睛瞧我,杏仁眼眼尾长长,打量了几下又将脸木然地转了回去,喑哑的嗓子低低:“难得。”
我站在门口不语,冰凉的双手插在貂绒袖套里。
她又笑了笑:“如今我这里可没有好茶招呼你。”
戏子出身的五太太唱不出戏,老爷便再也没有踏进过她的院子。
我在她下方坐下,院门处有低低的说话声,我转头去瞧,门吱呀一声关了,长生端了一个白玉碗往回走,将温热的药汤倒进了梧桐树下的土壤里。
我转回头,看见五太太盯着我的表情出神,我对上她的眼,她瞧了半晌,又回头瞧瞧梧桐树下的药汁,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摇头对我笑,目光通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可怜:“你当真欢喜上了苏慕。”
我的指甲毫无防备地刺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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