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失苦役坳（2 / 2）

木匠说：“还给他我们贷款还给他！”

小芹说：“那我也成不了你的人村长已和我们杨家族长串通一气如果我不嫁给那个残废就把我们父女逐出杨柳村！”

王强说：“我们就没一点希望了吗？”

小芹说：“除非你能想法使村长儿子不要我。”

与小芹分手后王强无心做活整日躲在僻静地方苦思冥想盼望能做出个使村长对小芹绝了念头的办法。开始他只在村长和村长儿子身上打主意思来想去没想出可行的办法他甚至想到过杀死那个残废可杀了他自己就得偿命搭上一条性命说不定还会连累小芹。想到村长就更没有辖制他的办法了。想来想去最后只好把主意打在小芹身上来一个生米做成熟饭。他实在不忍心这样做可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的心在波动中感到一种不安和疚痛。倒不是担心小芹会拒绝他是他自己不忍心那样做弄不好许会伤害了心爱的人。可事到如今也只有横下心来做下这孽事了。

拿定了主意他来到杨柳村南的破窑洞中。这里跟小芹家的责任田不太远只要他站到窑顶小芹便会看到他。可是小芹不常到责任田里做活即使去也有父亲做伴而且这种事只有在傍晚人们下工后才干得。木匠王强是在第十四天时等到机会的。这天下午晚半晌王强照例来到破窑中他先上到窑顶看到小芹父女正在锄地于是朝小芹招了招手小芹高举锄头晃了晃算是回应了他。又过了一阵小芹父亲便提前回家去了是真的有事还是被小芹支走的不得而知。看着小芹爸走去王强的心别别地要跳出来了体内冲动得象是已把小芹抱紧在怀里。他望着小芹盼着她快快走过来。可时光似乎定格太阳像是死死盯在西山顶上他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其实只有抽根烟的工夫小芹便轻盈地飘然而至。她也迫不及待想见到王强她已猜出他想出了什么办法。此时太阳刚刚落下田野上的人尚未走净因而小芹边四顾边十分快捷地走过来。王强已冲动得想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可是见到这样一位丽人时只是把脸涨得彤红体内狂的欲望竟因不安迅退缩下去。聪慧的小芹把这些看在眼里同样羞红着脸梦幻般地说：“你的办法真绝妙啊！”

王强愈不安和羞惭嗫嚅着说谎：“我是猪脑子太笨了啥办法也没想出！”

小芹羞赧一笑说：“木匠哥你分明想出了办法为啥要骗我！”

木匠王强心跳得若鹿蹄乱踢望一眼面前这位俏丽可人的人儿愈不忍心伤害她慌乱地说：“没有没有真的啥办法也没有！”

木匠王强的不忍心昭示出对小芹的一腔真情这令小芹无比感动愈想把身子给他胆气压倒了羞涩她诘问道：“难道你不想娶我？我们早晚要有这档子事的为球我出苦海你有啥不忍心的？在这傍晚人静时刻把我叫到这窑油里来你能说没有办法？你是为我好我愿意哩。”说着一咬口唇扯开了衣褂。木匠王强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一下抱住了小芹他把身子贴上去时连呼吸也停止了……

这次之后每隔三五日他们便来窑洞幽会一次。等待是焦躁不安的美妙时刻到来时又是如此令人销魂日子就这样时快时慢地流失着。这日幽会时小芹忽然说：“我怀孕啦！”木匠王强一下把她抱住欢呼起来。然而就在他们欢呼雀时突然传来怒吼声：“你操作死啊！抢我媳妇看我叫人砸断你的腿！”他们循声望去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朝这边奔过来。此刻他们才觉狂喜中自己并未置身于窑洞中。王强欲慌忙逃跑小芹说：“怕啥正想让他们知道呢！”

以后的日子小木匠熬得极苦真有点度日如年。他没再与小芹幽会目的已经达到已没有幽会的必要他苦苦等待着小芹肚中的孩子长大起来然后传出村长儿子不要小芹的消息。思念之苦痛是十分强烈的性爱的冲动更是苦不堪言。王屯离杨柳村只有二三里路去见见小芹是很容易的。可他必须忍耐此时见小芹只会添没必要的麻烦。他没日没夜地做木工把体力和精力全消耗在活上以减少思念之苦。另外他必须抓紧做活挣钱好为小芹家还债。小芹说还债越快越好那些催款的乡干部的吃喝费是与日俱增的日子愈久债务愈重。

他熬不住时也曾想着去找过小芹快进杨柳村村口时又驻了足他怕小芹爸见到他会生出更多麻烦于是又回转身来。他几次去过破窑洞但每次刚至半途就见那个残废正在窑顶上坐着。他大概还不知道他和小芹已做出夫妻间的事情。他托人去打听小芹的消息回说平安无事。所以王强也就放下心来耐心等待小芹肚子一大便得到解脱的消息。他已托关系贷了九万元的款喜讯一传出他立即还债把小芹娶过来。他虽然等得很苦但有希望照耀在心里忧虑中总有一种欣喜胎儿般在腹中勃勃跃动。

木匠王强每天都在掐着指头算日子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按说小芹的肚子该鼓起来了可仍没有消息传过来。王强有些焦燥不安了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见小芹。可就在打定主意的这天晚上他刚要出门时母亲却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不好啦杨柳村来了一帮人堵住了家门口舞棍弄棒地嚷着要打断你的腿你快跳墙逃跑吧！”这是王强所没有想到的事一下慌了手脚惶惶然逾墙而逃。跑到村南野地里听听村中吵闹声渐渐小了才稳住了神。想一想到哪去呢？靠着一身木工手艺到哪儿都能有饭吃有钱挣于是便决定到苏杭二州去打工挣够了还债的钱再回来娶小芹。但临走必须与小芹说定了让她耐心等待呀。于是他提心吊胆地绕到杨柳村来到村口借着月明看见村街上黑压压全是人。突然他听到一声嘶哑的喊叫：“木匠哥你逃到外地挣钱去吧我等你！”是小芹的声音。小芹是聪明绝顶的姑娘她一定猜出心上人就在村子附近她的喊声是向心上人报告信息。这声喊告诉他：千万别吃眼前亏挣钱回来便能好梦成真。

言外之意还有：他们怎样不了我你放心走吧。仔细想想他们能怎样小芹呢。于是王强双膝跪地祈祷上苍：“上天保佑芹妹平安我挣钱去了！”祷毕挥袖拂去满脸泪水起身连夜下苏杭去了。

本想挣够还债钱才回来怎奈数额太大没个三五年是挣不够的。到杭州后王强就写信给小芹一连写了十多封却连一封回音也没有。他又转为打电话可因为村子穷困杨柳村只有村长一家装着电话村子穷别的人家都装不起。往村长家打电话时尽管他隐瞒了身份还是被村长猜出来了不但没有与小芹通上话还挨了一顿臭骂。于是他把信写到家里转给小芹父母接到信仍然劝他死了那份心世上好女子多得是何必苦恋着小芹呢？

王强惦记小芹在杭州待了一年就匆匆赶了回来。回来之后王强气昏了过去。父母为让他死了那份心竟然私下与他订下一门亲事他又哭又嚷地死也不同意。可是当她得知小芹的情况后除了泪流满面竟然没有一句话可说。小芹怀孕之后村长的确不想再娶她做儿媳了此事的生使村长错以为小芹是个淫荡女子与自己残疾儿子结婚后如果整日与别的男人鬼混也没有自己儿子的好日子过。村长对小芹断了念头恼恨之下更加威逼小芹父女还债。小芹爸爸慑于压力更气小芹做出这等事使她嫁个富翁的愿望破灭了便硬副着小芹去堕胎然后嫁个愿意为他们还债的人家。开始小芹坚决不依后来听说王强已订下亲事一场肝肠寸断的恸哭之后便去医院堕了胎不久便嫁到沂蒙山苦役坳一个愿意替他们家还债的人家……

王强在痛苦中煎熬了一些时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与现在的妻子荣荣结了婚。

苦役坳是个小山村四面环山中间的一片遍生着杂草和灌木的平地上林立着一座座石屋。清朝乾隆年间山东巡抚张曜在沂蒙山隐蔽地带划出一块地方为牢罚各类罪犯在这里开山凿石做苦役。张曜退隐后新任巡抚另辟牢狱竟把这座偏远牢地遗漏于是这里没有了狱儿官和罪犯之分一部分人逃跑了一部分却喜欢上这里虽然苦累却没有尘世中诸多忧愁烦恼便男婚女配繁衍子孙延续成如今的座座村落。

王强是从后山攀藤登崖而上然后沿着崎岖山路寻觅而来。他没有走过山路又脚穿皮鞋因而行走得十分艰难。他这么急切地想见到小芹是告诉小芹一个好消息的：到他家吃饭的那个女人是位律师叫王莹。王莹答应帮助小芹通过法律申冤鸣屈。山路坎坷心里又着急不几里路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想一想那么俏丽温柔的小芹在这种环境中会是如何生活的不觉阵阵心疼。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顺便掏出块面包来充饥。心里念叨着：芹妹我救人来了！觉得口渴便举目四处眺望寻找可饮泉水忽被远处一道奇景震惊了：一群背着石块的人摆成长长的蛇阵在山路上逶迤行进着这些人腰背弓成蛇状头颈前伸远远看去像是用四肢在爬行。王强攀石跨崖走过去到得近前方知这些人是把石块背运到山下灰窑去的山下的灰窑正冲天喷冒着浓稠的烟雾。再仔细定睛一看背石的人全是一样的服饰和肤色一式的型和面容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些人竟模糊了年龄和性别。王强走上前想探问一下他们可否知道小芹但唤了好几声大娘和大伯却没有一人理他。这条长蛇阵像在奔行的一列火车每个人就像一节车厢是不能也无法随便停足的。无可奈何之际他忽听“哎哟”一声呻唤便见一人栽倒在地上背上的石块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可没有一人停下来扶他继续引颈前行着。王强赶忙走过去搬开他（她）身上的石头扶起他（她）来。那人刚刚站稳身子却又欲背石前行王强一把拉信他（她）。王强说：“大伯你可认识一个叫小芹的女子？”那人用沙哑的嗓音说：“啥子小芹？”王强从嗓音听出自己称呼错了忙唤声“大娘”接着描述起小芹的美丽来。先说了她面容如何白嫩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何清澈如秋水如何光彩照人；接着描述起她姣好的身段如何苗条如何亭亭玉立步态如何婀娜多姿；尔后讲起小芹如何柔情似水待人如何友善如何体贴入微嗓音如何如梦如幻……王强尚未讲完那人便摇了摇手叫他不要再讲下去依然嗓音沙哑地说：“这里的人都是为还债来做苦役的你不见全是弓腰驼背背着石头这样弯腰走不背石头也是弓身而行不论男女老幼全是肤糙如树皮。这里咋会有你说的那样的美人儿呢？！”王强说：“小芹确确实实是嫁到这里来了呀！”那人略一沉思手朝不远处一指说：“若有也在那里吧！”王强沿指望去并不见人影也不像是村庄除了石头便是杂草和灌木。疑疑惑惑走过去到得近前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竟是一片坟墓每座杂草丛生的坟包前立有一座石碑。王强狼嗥般狂喊了一声：“小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数日后《鲁西晚报》上登出一则寻夫启事：丈夫王强28岁身高一米七身穿米黄色夹克因到苦役坳寻找旧友导致神经病口中不停地嘟哝：“小芹小芹……”有见到者敬请告王屯村李荣荣。一定重谢。下面注有详细通讯地址、邮编、电话号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