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想他吗?”另一个声音响起从云层中穿透下来。它那么威严。可是我丝毫也不怕那威慑的力量:“不。”用大声地说:“我不能忘记他。”
“好”那声音一落下我身上的套子就紧了一层。
“你还要想他吗?”那声音更严厉是咬着牙齿一字一字吐出的。
“当然”我果断地说:“我想他。”
一层云翻过那声音随着消失了。我身上的套子已经贴着我的肌肉了。
但是我没有窒息感。悲愤充满了我的心空。这悲愤的深切使我失去了所有肢体的感觉。都是麻木的手和脚和躯体。只有我的心鼓胀着过多的血。
“这次她是真的狠心。”看护着我的一个伺女说。
“是啊。”另一个伺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另一个。”那第一个伺女又说她可能以为我睡着了:“他也够可怜的。一病难愈。”
“我看也未必。”第二个伺女说:“他只是在我们面前病奄奄的。可一到他的雕塑室就不一样了。”
一滴泪在我眼里滑落很大很大的很冰凉很冰凉的。它的冰凉侵蚀了我心的温度。我似乎完全凝冻了。没有感觉到日月的流逝。但一切的确在变化阴云一天天地消散着再也没有那么大的风和那么大的雨了。终于似乎有一层光斑在我脸上。我醒来。哦整个世界的灰暗早已一扫而光。阳光它照彻了天地。它的光束中有着七彩的波痕。而地面上水波潋滟群山起伏一道道坡一道道坡上层林尽染。那枫叶嫣红艳丽跳荡着火一样的热情那花海金黄烂漫闪亮着梦一样的波光还有那青松宝塔一样地耸立。太美太美了。我必须投身其中。我使了使劲可是我被死死套住我被固定在空中。我的泪哗啦涌冒出来:“我必须下去。”我说:“我要到地面上去我要和那一切在一起。”
可是没有人理会我连那两个伺女都不知哪里去了。
我的泪更汹猛了像瀑布一样涌冒得急和阔大。
“你真的不再想他吗?”那个声音突然从云层中响起。
“不。”我说
“真的再不想?”
“不。我只要这世界。”我抬起满是泪的脸。
“你要从这套子里出来?”
“是的。”
“可是你身上的套子早已嵌进了你的肉体里要把它撕裂下来你能忍受那巨大的皮肉之苦吗?”
“能。”我丝毫也不考虑地回答。
“好。”那声音落下后一阵掀动的力量便嚓嚓响起。竟是一点也不疼我就自由了。
我跪俯下去。带泪叩谢了她。
美是这个世界的精魂。我终于置身其中。像隔了一个世纪的时光。我终于脚踏大地完全沉浸在光和影的和谐流动中。
“哎真美。”是她妻子他那永远不谙世事的妻子。她牵着他。牵着久病未出世界的他也来看这景致。
他的目光那痴痴的目光竟自投过来。
“这有什么可看的。”她的妻子拉他的衣襟:“这么丑的雕塑。除了脸部以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我们到那边去你看那边真是美极了。”
但是他没有听到他妻子的话语他的泪涌流出来无休无止。他的腿一步一步地迈向我他的手更是颤颤抖抖地颤颤抖抖地向我触摸过来。我的泪也一下子冲溢出来就像他一样无休无止……
“终有一天我们会不期而遇紧紧粘合然后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开。几百几千年。”这是他的声音那千古不变的声音。
我在那声音中醒了记取自己一直在哭哭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便抬手去拭结果一点泪也没有。才明白刚才我是在梦里。我一直是在梦里。才明白那个姐姐那个姐姐其实并不是我。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好同事更没有好同事那样的男人。我只是在梦里。只是这个梦借了我来挥或者说是我借了这个梦来倾诉?那么这与我写了《海边的白色蘑菇房—安娜之梦》有关吗?这两者有关吗?但无论如何它对我是一个恩赐。一种神明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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