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孩提时起,有那么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当皇帝。
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出身尊贵的元后嫡子,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五岁能背千字文,七岁起便跟着父皇入围场张弓射猎,可谓文武兼修——储君之位,舍我其谁?更何况,自己的母族乃是七大世家之一的清河崔氏,其势之盛,简直如日中天。
正因为如此,当有朝一日他被告知,从此需要向庶出的兄长折腰行臣子礼,骄横了二十多年的年轻皇子,愤怒的砸掉了整间内书房尤不解恨,又逮着一点小事大肆发作,一句话杖毙了三个内侍。
虽然,这些事情后来都被妥帖的收拾遮掩——皇后那时还康健,掌管着六宫,翻手为云覆手雨。然而,不知怎么的,宁王跋扈刚愎的名声还是悄悄的传了出去,这让他又一次暴跳如雷。
不过说真的,他的脾气一直都不太好,只除了……对一个人。
平安侯,卫涟。
卫氏一门双璧,这孩子打小就生的好,瓷人似的,只是性情太过冷淡,不讨人欢喜。不像他那个深受皇恩、专宠十几年不衰的兄长,面上永远带着三分柔和笑意,让人望之便生亲切之意。并且,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刻意教导的结果,明明才一点点年纪,行事谈吐却一板一眼,一句话里隐好几道意思,比好些官场上浸泡经年的老油子还滴水不漏。
挺没趣的。
可是,公主府权重势盛,背后更站着卫国公府甚至裕王府,无论太子还是自己,都得费心招揽。安乐侯身为“天子禁娈”不好接近,只能从年少的平安侯身上下功夫。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刻意的接近渐渐变了味。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沉迷于那个纤细的身影,哪怕对方从不假以辞色,哪怕每次得到的都是冷淡的、恭谨的表面敷衍,却依然放手不能。
譬如魏晋人服寒食散,明知不妥却无法自拔。他便是他的慢性毒药。
这种刻骨的占有欲,在一个深秋的黄昏升至顶峰。
漫步宫禁中的皇子亲王,被一阵萧瑟的琴声吸引至御花园一角,却见千秋亭畔,清瘦的素衣少年席地而坐,膝盖上架着古琴,眉目廖落的弹着一支《乌夜啼》。他的对面,年轻的齐王焦虑的望着他,一脸的关切和担忧。博山炉里缭绕起青烟细细,少年秀丽的容颜在烟雾后若隐若现。只听他一声叹息,低低吟唱:“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
他忽然有冲动一把将他揉进怀里,狠狠的、狠狠的疼爱,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只为博他一朝展眉。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取蕴,最后一个,便是求不得。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他再抵不住,开始下令搜寻替代品。
下头送上了玉奴,说是伶人出身,调教的柔顺乖巧,十分可人。
积郁经年的欲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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