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午不知道他把地址告诉自己的时候是只想告诉他,还是希望他能过来看看,又或者是希望有一天他的世界能被身边的亲人了解。
亲人,爷爷奶奶。
元午皱了皱眉,爷爷奶奶有多痛苦他倒是能体会。
两个老人几乎是把元申当命一样地照顾着,元申每一次发病,每一次住院,他们都会瘦一圈。
他知道元申对于爷爷奶奶来说有怎么样的意义,奶奶指着他边哭边骂的场景他想起来都还会清清楚楚地一阵疼痛。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拉不住他!”
“你比他身体好!你比他有力气!怎么可能抠不开他的手!”
“水草那么细!那么软!怎么可能拽不断!”
“你就看着他死!看着他死!你看着他死你都能松手!”
元午烦躁地挥了挥手,拐进了地下车库,把自己的挎子开了出来。
车斗里扔着一瓶自喷漆,他昨天买的。
Ifeelinggood。
他看了看车斗旁边的那行字,本来想用漆把字遮掉,但犹豫了很久却没有动手。
Ifeelinggood。
这是元申写上去的。
“birdsflyinghigh,youknohoifeel,suninthesky,youknohoifeel,breezedriftingonby,youknohoifeel,itsanedanitsaneday,itsanelifefore,andifeelinggood……”
元午现在都还记得元申一边哼着歌一边慢慢地在纸上写下Ifeelinggood,描粗,再剪出镂空的纸样,然后晃着漆罐在车斗里喷下这行字的情形。
他害怕再想起元申,害怕元申的任何痕迹出现在自己的空间和生活里,却又无法在元申已经消失之后再抹掉他已经越来越少的痕迹。
元申房间里最多的东西就是涂鸦的涂罐,随身的包里也会一直带着几罐。
元午一直觉得这大概是他宣泄的途径,就像青合街上常见的那些涂鸦,带着自我的张扬宣泄着情绪。
直到他看到废弃厂房的墙上那些一看就是元申风格的涂鸦时,才知道元申并不是在宣泄,也并非张扬自我。
他连自我都无法明确。
元午把车开到了一座小桥边,这是他前两天散步的时候发现的,挺清静,特别是晚饭前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几个放了学不肯回家的孩子打闹着经过。
他把车停好,坐到了桥边的石凳上。
抽完一根烟之后,他拿出手机,开了机。
手机挺安静的,只有江承宇的一条短信和两个林城步的未接。
-想通了联系我,我要喝你的特调。
元午看着江承宇的短信笑了笑。
林城步的未接时间是他发了短信过去,几乎只相差了十几秒钟。
但让元午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这两个电话,林城步之后没有再联系过他。
有点儿不像他的风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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