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长安城内一百大几十所寺庙,也会撞响晨钟,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长安城在钟鼓声中缓缓苏醒,共同迎接从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朝阳。
孟显章站在驿馆前面宽阔的石路上,双手叉腰,面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清晨柔和的阳光均匀地撒在他年轻的脸上,孟显章闭着眼,倾听着远近鸣奏的钟鼓声音。自来到长安城的第一日,睡梦中被报晓的钟声唤醒,他就深深地迷恋上了它们。报晓鼓一共要敲一千多声,并非一气奏完,而是敲敲停停若干次,在第一阵鼓声之后,钟声会加入进来,那种深沉悠远的声音,一声一声从远处传来,站在长安城宽阔马路上,他感受着青铜古钟击打出来的那一波一波声波的震颤。
钟鼓声中人们从家里出来,他们不慌不忙,马路上很快拥挤起来。大部分人熟悉了这个外乡青年每天早上的奇异举动,也有一些人惊异的看着他。“这个人在做什么?”一个小孩问。
“听钟声啊!”孟显章笑嘻嘻的睁开眼,大声对孩子道,“你听,这报晓的钟声多么壮美!”
小孩子歪着头,抱他的妇人不好意思笑了,流露出农人的憨厚,孟显章摸摸小孩的脸,大步向前走去。
一个青年叫住了他,“静德。”孟显章一看,是在书舍结识的考生,颇为投缘,便停下脚,“重善。”
书生姓齐,名良言,字重善,长安城本地人,与孟显章均为今春科场考生。两个人见了礼,孟显章已被街边开张的小吃店飘出的香味馋动了鼻子,携起齐良言的手,“走,吃饭去。”
他们所在的永驿坊是各驿馆旅社集中的地方,晨阳初上,街道两边林林总总的小吃铺陆续开张,只见那灶下柴火明亮温暖地跳跃着,赤膊的胡人师傅梆梆地打着烧饼,蒸笼里的白气热腾腾上冒,刚出炉的芝麻胡饼金黄酥亮。两个人进到一家最热闹的店面,叫上一盘带馅的蒸饼,一人一大碗的软面片馎饦汤,浇上酸汤辣汁,不一会儿,脑门上薄汗沁出,着实痛快。
小店里人潮如织,其中也有不少当朝官吏。忽然,齐良言扯住孟显章的袖子,“看,是陈大人。”孟显章一侧,“哪个陈大人?”“喝,当廷参奏吴国公的陈松原陈大人都不知道?静德寡闻。”那齐生笑道。
“原来是他。”孟显章往外一看,只见那陈松原进入店门,几个同僚齐齐站起,双方互相致礼。自他当朝直参任开慎纵容家仆矫诏徇私,又查实了那姓胡的管家确实私自留人,虽供词全系胡某本人一己为之,任家上下并不知晓,如今那胡管家已判斩刑,陈松原以下控上全身而退,声名登时鹊起。
齐生看见孟显章眼里不以为然的神色,不解,“陈大人不畏任公,直言进上,怎么——难道孟兄另有高见?”
孟显章却并不是鲁莽之辈,只笑一笑,扒拉一下碗里的面条,“哪里有,快吃吧,面要塌了。”
这一条马路的街首走来两人,一老一少,少年身形挺拔,虽清瘦但有山霄挺立之架势,老人须发稀疏,一身儒雅。两人沿着街边且行且看,不时有脚步匆忙的行人间或要碰撞到那少年,老人皆添加小心,少年却不以为意,一双冷若寒星的亮目徐徐向四周巡看。
“许公,”少年缓缓开口,老人习惯性的要站住,凝神听从,少年微笑,执住他的手,“你我微服出来,后面自有侍卫们跟着,不必紧张。”
这少年正是当朝之天子大周第三世皇帝弘德帝燕赜,老人却是一年前因庚申之变受从弟之累退职在家的原吏部尚书许安国。他二人缘何走在一处,按做后表。
燕赜道,“我的母后,遗有一本手书札记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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