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第一次闯祸被他大哥崔铭堂罚写悔过书时,也没有这样认真。
病还没全好,崔铭旭就不得不顶着大太阳往外跑。新官上任三把火,总不能一到任什么都还没干,就成天在床上躺着。百姓们不说什么,底下下属们的眼光可不好受,就如同那个土郎中似的,猜疑中隐隐露出一点轻视,压根没把他这个年轻的新任刺史放在眼里。
崔铭旭天天一早就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浑身痛得好似又死了一次。可再早也早不过那些县丞、衙役们。他们说好的一般,早早就候在了府外寒暄,见他慌慌张张地从屋里奔出来,彼此默契地相视一笑,似乎料定了这种情形。崔铭旭心里更不好受。
从前在京城时,以为饿了只能啃冷馒头就已是穷极,原来天底下还有穷到连冷馒头都啃不上的。旱情迅猛,土地干裂得犹如龟壳,生长其上的植物被烈阳晒得枯黄,弯曲枯萎,了无生气,连带得整片天地都是死气沉沉。
身旁有人说:「若再不降场雨下来,今年的收成恐怕连自家都吃不饱。」
崔铭旭站在太阳底下呐呐地不知该怎么搭话。好半天终于挤出一句问句:「既然旱情如此严重,怎么不兴修水利?」
下属们没答话,务农的汉子先笑了起来:「水利也得要有水啊,光踩水车能凭空踩出水来?」
「可以铸渠引水。」崔铭旭理所当然地答道。
汉子笑得更响亮了:「城外的曲江都快没水了,从京城引过来吗?」
旁人跟着起哄:「从咱皇上的钓鱼塘里的引啊!」笑声震得树上的鸟儿纷纷扑翅飞走。
崔铭旭脸涨得通红,竟应对不上来了。
身边的随从见他困窘,道:「前任许大人已经奏请皇上,从绥江引一条支流过来,以解棘州之难。只是绥江距本州还是太远了些,工程浩大,一时只怕也救不了急难。」
崔铭旭忙点头称是,这才体会到众人面前发窘是如何难受的滋味。
这里住得也不好,府邸是前几任住过的,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碎石块常常往下掉。吃也吃不惯,此地嗜辣,炒个青菜还得放几个尖椒,他自小吃的山珍海味,怎么咽得下?可饿着肚子也没人给他送个精致小点莲子汤燕窝羹什么的,夜半时分听着「咕咕」的空鸣怎么也睡不着。
爬起来给齐嘉写信,不停地写,每天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又因无知而闹了笑话,他不切实际的提议被断然否决,他在下属们的面前威信扫地。
暗骂自己一声卑鄙,连苦肉计都祭了出来。可是除了齐嘉,崔铭旭实在不知道该去跟谁倾诉自己目下的困境和苦闷。这里没有人跟他说话,提起笔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齐嘉。想他纯净的笑脸,他脸颊边一左一右两个浅浅的酒窝,想他白白的两颗虎牙。
每天一封信都承载着崔铭旭的期许相思念,雪片一般飞往京城。可是京城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齐嘉不曾回过只字词组。
忧心如焚。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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