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哥哥,连陶氏都不曾见过,可是,却在阴阳相隔几十年后的梦里,跟女儿相见了。
“大概,也做不得数吧?”桂月试着开解陶氏。
“你不知道,然儿出事期间,我这眼皮子总在跳。心头就是感觉不好。”
“可是,我看她现在挺好的。”
陶氏钉了几针,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头你准备刀纸,我再给她叫叫。照这个梦来看,她大舅倒是没事儿。”
“这么说,裹脚的事儿再缓缓?”桂月问。
“不然呢?万一痛得狠了,或是生出些怨气来,就她那个犟脾气,谁知道能不能拘得住!”
桂月答应着,放下搓好的五彩线,拾起一个新绣的香囊:“怀儿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
说起大女儿,陶氏面有得色:“不是吹的,我这孩子的针线,杨家这几个闺女加起来都不如。唉,转年就该说亲了,还没怎么着呢,一晃这就要出嫁了……”
“可不是。”作为生母的桂月,不禁心有戚戚焉。
“所以,你说我能不害愁?老大这边,准备个两三年的嫁妆,紧跟着后头又是俩。言哥儿至少又得四间房,这都是远的。转过年就该请先生教读书了,这个花销可不等人。近在眼前的是她二舅的亲事,虽说咱条件一般,可也不能逮到个两条腿的就往家里请。过日子可不能凑合,娶个差不多的,将来把孩子教育好了,也是个盼头不是。”
“这些事儿,光着急也没用啊。”桂月神色有几分茫然,“就好比说,统共就那么几亩地,哪能指望打出千斤粮食来。陈屠家的要是跟姐姐一样的心思,只怕早愁死了。怎么办?九个女儿,齐刷刷一块儿长大,任你是条蜒蚰,有那么多只手,也是忙活不过来。也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
陈屠的九个女儿,卖掉了四个。这在栖凤镇可是妇孺皆知的事儿。
陶氏愤愤地说:“要不是逼得走投无路了,哪个爹娘会狠心到卖孩子?这两天你打点以下,家里有些不大穿的衣裳,缝补了,给他家送去。我前儿在街上看见他家一个孩子,比然儿还大些,还露着胳膊腿儿,连鞋子都没有。可怜个人!”
桂月为人疏松,却十分爱惜东西。听陶氏这般吩咐,不免扭着身子心有不甘地嘟囔道:“咱又不是富实的。”
陶氏语重心长道:“好歹还能吃上饭不是!别人喝口汤就能活命,为什么不帮衬?真要是饿死在你眼前,你这辈子能安心?再说了,人说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怎样。做人凡事留点余地,总是没错的。”
“知道了。”桂月拿起一个五毒小香囊,拉开丝绳,倒出来两颗香丸,“这不是去年的吗?”
“可不是,前头二房的三姨娘亲手做的,每个孩子都有。也不知道里头有什么,防蚊子倒是很管用。味道还没散,将就用吧。”
“要真是管用,回头弄块铁片架在灯窝上,哄一哄,晚上到是能省下几把艾蒿。”
“行了,回去睡吧。赶明儿告诉孩子们,离大房远点儿。姜丽花记仇得很,别吃了她哑巴亏。”
桂月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省得。贴得近了,又该编排咱们小家子气,贪图她家那口吃的了。谁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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