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有向岳灵珊苦苦哀求,请她上崖探视,差点便要跪在她面前。岳灵珊才知不假,也着急起来,和陆大有同上崖去,只见令狐冲双颊深陷,面无血色,浑不似平时潇洒倜傥的模样。岳灵珊心下歉仄,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大师姊,我来探望你啦,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令狐冲神色漠然,睁大了眼睛向她瞧着,眼光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并不相识。岳灵珊道:“大师姊,是我啊。你怎么不睬我?”令狐冲仍呆呆地瞪视,过了良久,闭眼睡着了,直至陆大有和岳灵珊离去,她始终没再醒来。
这场病直生了一个多月,这才渐渐痊可。这一个多月中,岳灵珊曾来探视了三次。第二次上令狐冲神志已复,见到她时十分欣喜。第三次她再来探病时,令狐冲已可坐起身来,吃了几块她带来的点心。但自这次探病之后,她却又绝足不来。令狐冲自能起身行走之后,每日之中,倒有大半天是在崖边等待这小师妹的倩影,可是每次见到的,若非空山寂寂,便是陆大有佝偻着身子快步上崖的形相。
☆、第九回误
这日傍晚,令狐冲又在崖上凝目眺望,却见两个人影迅速异常地走上崖来,前面一人衣裙飘飘,是个女子。她见这二人在危崖峭壁之间行走如履平地,凝目看时,竟是师父和师娘。她大喜之下,纵声高呼:“师父、师娘!”片刻之间,岳不群和岳夫人双双纵上崖来,岳夫人手中提着饭篮。依照华山派历来相传门规,弟子受罚在思过崖上面壁思过,同门师兄弟除了送饭,不得上崖与之交谈,即是受罚者的徒弟,也不得上崖叩见师父。哪知岳不群夫妇居然亲自上崖,令狐冲不胜之喜,抢上拜倒,叫道:“师父、师娘,可想煞我了。”
岳不群眉头微皱,他素知这个大弟子率性任情,不善律己,那正是修习华山派上乘气功的大忌。夫妇俩上崖之前早已问过病因,众弟子虽未明言,但从各人言语之中,已推测到此病是因岳灵珊而起,待得叫女儿来细问,听她言词吞吐闪烁,神色忸怩尴尬,知道得更清楚了。这时眼见她真情流露,显然在思过崖上住了半年,自律功夫丝毫也没长进,心下颇为不怿,哼了一声。
岳夫人聪慧机敏,令狐冲对自己女儿的心意又岂会不知,只是这般感情,她倒宁愿不去点破。可令狐冲也是自己一手带大,她本就两难。这时伸手扶起令狐冲,见她容色憔悴,大非往时神采飞扬的情状,不禁心生怜惜。叹了口气,柔声道:“冲儿,你师父和我刚从关外回来,听到你生了一场大病,现下可大好了吧?”令狐冲胸口一热,眼泪险些夺眶而出,说道:“已全好了。师父、师娘两位老人家一路辛苦,你们今日刚回,却便上来……上来看我。”说到这里,心情激动,说话哽咽,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岳夫人从饭篮中取出一碗参汤,道:“这是关外野山参熬的参汤,于身子大有补益,快喝了吧。”令狐冲想起师父、师娘万里迢迢地从关外回来,携来的人参第一个便给自己服食,心下感激,端起碗时右手微颤,竟将参汤泼了少许出来。岳夫人伸手过去,要将参汤接过来喂她。令狐冲忙大口将参汤喝完了,道:“多谢师父、师娘。”
岳不群伸指过去,搭她脉搏,只觉弦滑振速,以内功修为而论,比之以前反而大大退步了,心中更加不快,淡淡地道:“病是好了!”过了片刻,又道:“冲儿,你在思过崖上这几个月,到底在干什么?怎地内功非但没长进,反而后退了?”令狐冲俯首道:“是,师父、师娘恕罪。”岳夫人微笑道:“冲儿生了一场大病,现下还没全好,内力自然不如从前。难道你盼她越生病,功夫越强么?”岳不群摇了摇头,说道:“我查考她的不是身子强弱,而是内力修为,这跟生不生病无关。本门气功与别派不同,只须勤加修习,纵在睡梦中也能不断进步。何况冲儿修练本门气功已逾十年,若非身受外伤,本就不该生病,总之……总之是七情六欲不善控制之故。”
岳夫人知丈夫所说不错,向令狐冲道:“冲儿,你师父向来谆谆告诫,要你用功练气练剑,罚你在思过崖上独修,其实也并非真的责罚,只盼你不受外事所扰,在这一年之内,不论气功和剑术都有突飞猛进,不料……不料……唉……”令狐冲大是惶恐,低头道:“弟子知错了,今日起便当好好用功。”
岳不群道:“武林之中,变故日多。我和你师娘近年来四处奔波,眼见所伏祸胎难以消解,来日必有大难,心下实是不安。”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是本门大弟子,我和你师娘对你期望甚殷,盼你他日能为我们分任艰巨,抵挡祸患,光大华山一派。但你……这般……不求上进,荒废武功,可令我们失望得很了。”令狐冲见师父脸上忧色甚深,更加愧惧交集,当即拜伏于地,说道:“弟子……弟子该死,辜负了师父、师娘的期望。”
岳不群伸手扶她起来,微笑道:“你既已知错,那便是了。半月之后,再来考校你的剑法。”说着转身便行。令狐冲叫道:“师父,有一件事……”想要禀告后洞石壁上图形和那青袍人之事。岳不群挥一挥手,下崖去了。岳夫人低声道:“这半月中务须用功,熟习剑法。此事与你将来一生大有关联,千万不可轻忽。”令狐冲道:“是,师娘……”又待再说石崖剑招和青袍人之事,岳夫人笑着向岳不群背影指了指,摇一摇手,转身下崖,快步追上了丈夫。
令狐冲自忖:“为什么师娘说练剑一事与我将来一生大有关联,千万不可轻忽?又为什么师娘要等师父先走,这才暗中叮嘱我?莫非……莫非……”登时想到了一件事,一颗心怦怦乱跳,再也不敢细想下去,内心深处,浮上了一个指望。
半个月晃眼即过,这日午后,岳不群夫妇又连袂上崖,同来的还有施戴子、陆大有与岳灵珊。令狐冲见到小师妹也一起上来,在口称“师父、师娘”之时,声音也发颤了。
岳夫人见她精神健旺,气色比之半个月前大不相同,含笑点了点头,道:“珊儿,你给大师姊装饭,让她先吃得饱饱的,再来练剑。”岳灵珊应道:“是。”将饭篮提进石洞,放在大石上,取出碗筷,满满装了一碗白米饭,笑道:“大师姊,请用饭吧!”令狐冲道:“多……多谢。”岳灵珊笑道:“怎么?你还在发冷发热?怎地说起话来声音打颤?”令狐冲道:“没……没什么。”心道:“倘若此后朝朝暮暮,我吃饭时你能常在身畔,这一生令狐冲更无他求。”这时哪里有心情吃饭,三扒二拨,便将一碗饭吃完。岳灵珊道:“我再给你添饭。”令狐冲道:“多谢,不用了。师父、师娘在外边等着。”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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