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尺令米，好怪的名字(2)（1 / 1）

哎呀呀，为什么我在床底下躲得快要发霉了都没发现有人来？应该不会来了吧？我现在这样子会不会有点像守株待兔啊？明明只是家里偶然遭遇了一次小偷光临，就以为小偷真的天天会来？把偶然当成必然，我太笨了，而且好饿啊！这么一想，我就决定放弃这次行动，打算从床底下爬出来了，可是，头还没伸出床底，就突然听到了声响：“啪啦！吱呀！砰！咚！”好像是有人打开我的房间窗户从那里爬进来了。我连忙缩回去，缩到最里边，趴在床底下连大气也不敢出，看到来人的球鞋和一截小腿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应该是个男生，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定了两秒，然后往床这边走来……天啦！不会是发现我了吧！我紧张起来，本能地往里缩，可是已经缩到最里头了，该死！奇怪，这明明是我家啊，我为什么这么怕？转念，我当然有怕的理由啊，如果这个人是个杀人逃犯，如果他发现了我，那我不死定了？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床边，噗……一下子躺到床上去了。搞什么嘛？他是过来睡觉的吗？可是，下一秒，他就幽幽地开口说话了，声音黑暗冰冷得如同死神：“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床底下！”我震惊得差点要爆炸，之后就是巨大的惶恐，他发现我了吗？还是故意这么说？手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应该赶紧发短信把长腿叫过来吧！“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你这种货色我是没有兴趣去害的！”正当我在床底下紧张无比地思考着应对措施时，躺在我床上的“死神”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样又开口了。我这种货色？所有的惶恐都被这句话一股脑气走了，我当即就以最快速度冲动地爬出床底，冲他大喊：“什么叫‘你这种货色’？你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别人都说我是个大美女耶，我们学校有很多男孩子追我的，所以，他怎么可以用‘你这种货色’来形容我？“天告诉我的！”“死神”边回答我，边将他侧在床内的头冷酷地转过来，然后整个人从床上跳了下来。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我轰然呆住！深邃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单薄的嘴唇，还有轮廓优雅的下巴，这一切，为什么都如此熟悉？Oh，my?God！这不就是我搬到这里来的第一天晚上见到的那个睡美男吗？原来那天不是我幻视啊！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帅得要人命的人啊！慢点……现在可不是花痴的时候，就是他害我以为自己生病了，白担心了几天！而且这个人也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自作主张跑到别人家里来？以为我一个人住就好欺负吗？还说了那样伤害我的话：你这种货色！“昨天把我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人是不是你？”我用力板住脸，生气地瞪着他。“是！”他没有表情地看着我。“你做的蒸鱼可真难吃，蛋也没煮好！”晕死，偷吃了别人的东西还有脸讲这种话？“你干吗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私闯民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耶！”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沉沉地走到窗户前面，深深地望着对面那栋房子的窗户，望了好久好久之后，才低低地开口问我：“你知道对面那栋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吗？”“我当然不知道啊，我才搬来这里几天耶。”“那栋房子里住的是——我的亲生爸爸和后妈。”男生的面色像窗外的夜幕一样漆黑晦暗，看不出半点亲情的欢愉。我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瞬间关于我所知道的“后妈”的一切讯息通通涌了出来，让我对这个男生的所有态度迅速转变为同情，语气当然也就闪电般置换为轻缓至极：“后妈一定对你很不好，对不对？不给你饭吃，不给你床睡，一心一意要把你赶出来，对不对？”我所了解的后妈形象都是这么恶毒的。“对！”没想到他一口肯定了我的猜测，然后继续补充道：“我的生母早就死了，我爸生性懦弱，不久前娶了泼辣强悍的后妈。她一进门就把我赶了出来，我爸便只能让我住在学校，我无家可归了，后妈不许我去家里找爸看爸，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爸一个亲人，我很挂念他。最近发现你这个房子的窗户正好对着爸房子的窗户，方便看爸又不容易被后妈发现，所以每晚到这里来偷偷看看他。”男生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流淌出一层又一层真实的忧伤，它们像雪白的花朵一直绵延盛开到对面的窗玻璃上，有着无比凄清的美丽。原来只是一个想念爸爸的孩子啊，原来所谓的“私闯民宅”只是因为这样一个温暖的理由。我的心在被同情填满之时又多了一些感动，之前对他的所有怒气全部消融，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以后每天都可以随时到我房间里来看爸爸，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睡在这里、把它暂时性地当成家，反正我很少时间待在家里的，所以，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啊，别浪费了。”听我这么说，眼前的漂亮男生不但没有任何感激的表示，还冷笑着质问我：“呵，你会这么好心？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我能有什么目的啊，我都不认识你耶，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我这样做，只是想成全一个孩子想念爸爸的心而已，只是想给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就这么简单，你干吗要想那么复杂？小小年纪，哪那么多猜疑，这个世界其实很多好人的，到处都是，无处不在！”我这番话可是说得非常真诚的，但是这个男生好像没有任何触动耶，他只是很不屑地抿了一下嘴，然后冰冷地说：“你的话完全没有意义！就算你不允许我来，我也还是每天会来的！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不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勉强！”呼呼呼，气死我了，这个男生讲话实在是太嚣张了！不想跟他讲话了。“同学，你就站在窗前好好看你的爸爸吧，我想睡觉了。”我说着就滚到床上去准备蒙头大睡，却又被他的一句话给揪了起来：“给我把钥匙！每天爬窗很麻烦！”啥米？要我给他把钥匙？我们俩这才是第二次见面耶，根本就不熟啊，而且，这是只有我一个人住的房子耶！一般，钥匙给对方的，不都是非常亲密的人才行的吗？但是，给不给他钥匙其实都没什么差别吧，因为，他反正都可以进来的，爬窗户也是进来，用钥匙开门也是进来，而且还是我主动支持他进来看爸爸的。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男孩我家的钥匙啊！“怎么？不愿给？”男生猜到了我的想法，很不屑地说：“切，你怕我非礼你？如果我想非礼早就非礼了！你的条件根本就不够格！比你漂亮的女生我见得多了！”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混蛋的人吗？我气得快要虚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谁说我怕啦？我什么都不怕！不就是给你把钥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量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哼！”等我清醒过来，我的钥匙已经到他手里了……他攥紧钥匙，得意地扬起了嘴。我马上就后悔了，真的是很不甘心。可是，已经给出去了，怎么可能再要得回？接着，他拿了钥匙就去试门，而且一连试了好多次！上帝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我脑袋都要冒烟了，冲着他大叫：“你以为我会拿假的给你吗？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吧？难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吗？”“没错，你确实很不可信！”没想到他居然硬邦邦地砸过来这么肯定的一句话，我头顶的烟都着成火了：“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那把钥匙还我！还我啊！”“钥匙既然已经到了我手上，它的决定权就在我了，而我现在的决定是：不想还给你！”他俊美无瑕的面孔冰冷僵硬，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我望着他，只差没有吐血了，我被他彻底打败，而且一向淑女冷静的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过了会，他终于试完了钥匙。在确定钥匙没错之后，他一直冷凝着的脸色有了稍稍的缓和，玉树临风地立在窗前，定定望着对面的窗户慢慢对我说：“我叫——尺令米，你叫什么？”我其实很不想搭理他的，我正冒烟呢！可还是很不争气地被他奇怪的名字吸引了过去：“啥米？你叫‘尺令米’？世界上有这么怪的名字吗？”我睁大眼睛看着这个精致绝美如同博物馆珍瓷的男生，无法将他跟这样一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你叫什么？”他继续坚持问他想问的。“晨澈！清晨的晨，清澈的澈！”“那你的名字更怪！感觉像清洁用品的名字，还是早晨用的那种清洁用品！”“什么？清洁用品？明明是这么清爽亮丽的一个名字，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清洁用品了？”我不悦地抗议，尺令米却不再理会我，只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对面的窗户。这一刻，他的世界就好像突然缩小成了一扇窗户，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抛掷到他漠不关心的爪哇国去了。我有点闷地发短信给长腿：“我今天躲在床底下很久，都没发现小偷来，小偷应该不会来了。我睡了哦，晚安。”“嗯，知道了，这样我就放心了，晚安。”看着长腿发来的信息，我心里别提多凄凉了。轻轻松松几个回合，我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盼来的单人空间拱手相让不说，还为了这个家伙跟大好人长腿说谎，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还是那个机灵的大美女晨澈吗？这个坏到骨子里的尺令米是不是有什么法术啊！我望着他依窗的侧影，感到一阵不能言表的美好，光线下的他连鼻子的线条都完美得不像人类，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最优美的画。呸！呸！呸！我在想什么啊！不能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他是大坏人，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从我的私人空间里撵走！吼吼！********结果却是……自那以后，我和尺令米就开始了时差性的微妙同居生活，一般的情况都是——我回家的时候尺令米已经走了，尺令米在的时候我还没回家。我们两人之间的交流通常就是用留在房子里的便利贴留言。比如，我会把冰箱储藏满食物，然后在冰箱门上贴个便利贴，便利贴上写着“尺令米，这些食物你都可以享用，但是要注意吃品哦，浪费可耻”。晚上回家就可看到他贴在边上的另一张便利贴回言：“我喜欢酸奶不喜欢牛奶，我喜欢米饭不喜欢面食，我喜欢小小的圣女果不喜欢大大的西红柿，我喜欢鸡肉讨厌鸭肉，我喜欢喝结冰的白开水讨厌其他一切有色素的瓶装饮料，所以，不要让我在冰箱内看到我讨厌的东西，我会控制不住想扔掉，而一旦冰箱内没我喜欢的食物，那情况更糟，我会把冰箱砸烂的！”“我没有什么吃品，我不觉得浪费可耻，不要在我身上套什么好学生的教条，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学生，我是一个大坏人，大恶人！你尽管怕我吧！不要得罪我，你没有好果子吃！”我的天！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他家啊？为什么一切都得听他的？他白吃白住我的不说，还敢用这种威胁的口气来差遣我？也太烂了吧？我当初真不应该同情他！但是，即使没有同情又怎样，他说了即使我不允许他来他也还是会来的，这人实在太霸道了，可更让我无奈的是我居然对他讨厌不起来。每次想要发火时就会想起他站在窗前用落寞的神情注视对面屋子的表情，然后再次心软。于是，我虽然嘴里骂骂叨叨的，但还是照他说的做，重新清理了冰箱。我认认真真地给他留言，这已经成了我每天出门前必做的功课：便利贴一：“尺令米，今天早上吃早餐时我不小心把我刚画完的一张画弄湿了，我把它晒在阳台上，在天黑之前能否拜托你帮我收一下，先谢谢啦。”晚上回来，我看到我已经晒干的那张画好好地端放在里屋桌上，不过旁边附了一张不怎么讨喜的便利贴：“清洁用品同学，这张画画得不怎么样耶！我见过太多跟你年龄相仿但是画功远超于你的绘画特长生，你完了，学一样东西却做不了第一，那就是完了！我鄙视你，在你没做成第一之前，我都会一直鄙视你！”便利贴二：“尺令米，我买了一张钢琴曲CD，很好听的哦，放在CD机里，你来的时候如果有空，要不要顺便听听看？”气人的回复：“清洁用品同学，你买了盗版碟，难听死了，你的耳朵太逊了，居然还说‘很好听’？我真为你难过！”便利贴三：“尺令米，抱歉啊，昨晚回来得太晚，超市关门了所以没买到酸奶，今天早上又起得太早超市还没开门，所以我自制了酸奶，你尝尝看，希望你会喜欢。”欠扁的回复：“清洁用品同学，这真的是你自制的酸奶吗？我十分怀疑！你是将酸奶买来然后倒在你自己的碗里假装自制的吧？呵，你以为你的作假手段一流？我偏偏识假手段更是一流！”我无语，我晕死，我冤枉，天地作证，日月为鉴，这真的是我辛辛苦苦亲自为他做的耶，难道就因为我做得太好吃，就做此判断吗？难道我晨澈看起来真的是一副很不会做酸奶的样子加很会骗人？我真是委屈死了！呜哇哇……便利贴四：“尺令米，浴室的莲蓬头坏了耶，因为我昨晚把它扭下来当静物摆在桌上画，但是没想到画完之后就再也扭不上去了，所以你今天不能在这里洗澡了，sorry，sorry，我明天一定叫人修好，长腿应该可以修的！其实你可以在浴缸洗泡泡浴的，泡泡浴其实很舒服的，但是我记得你跟我讲过你只喜欢洗淋浴。”这次没有只言片语的任何便利贴回复，但是我惊奇地发现浴室的莲蓬头居然修好了。便利贴五：“尺令米，你多大了？我15岁，高一，我们学校的名字是——平凡高中，顾名思义就是一所很平凡的高中，呵呵，在一个很平凡的小城市，我就来自那个很平凡的小城市。我猜你的年龄也只十五六岁，对不对？你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我最喜欢的就是画画，希望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画下来，让大家看到我的画时可以感受到快乐和美的力量。冷血回复：“清洁用品同学，你猜错了，我比你大很多，我18了，大一！我没有兴趣爱好，任何的兴趣爱好都没有！”我回复他：“你有，你喜欢吃酸奶，你喜欢喝结冰的白开水，这些都可以说是兴趣爱好，只要有‘喜欢’这两个字，就可以。”“错！那些都是身体选择的喜欢，而不是心！没有‘心’的东西，就没资格谈‘爱’或者‘喜欢’！所以，那些身体选择的喜欢都是冰冷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你没发现，我只吃——冷食吗？”“……”无语……尺令米真的没有任何的兴趣爱好吗？可是，为什么那一天我学完画回来，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地就听到我家里传来悦耳的钢琴声？我飞快地跑回了家。用钥匙打开门，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小巧玲珑的公寓里，很突兀地多了一台巨大的黑色三角架立式钢琴，占据了大半个客厅。它的前面坐着个一身黑的俊美少年，正在面无表情地弹奏着乐曲，绝美性感的修长手指在琴键上灵活无比地跳跃，数百串高音在指间流连宛转，如同一场盛装而出的华丽舞蹈，气势非凡，力量丰盈，风情万种，仪态万千，让人惊艳不已……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钢琴声。尽管我对钢琴、对音乐一窍不通，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判断，他弹的比我买的那张盗版钢琴曲CD要好听百倍，我很想闭上眼睛在这样天籁般的琴音里做一个美丽绚烂的梦。可是，就在这时——“砰！”琴声戛然而止。尺令米将一直低埋在钢琴里的头抬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我，沉沉地问：“好听吗？”“好听好听！好听得不得了！”我脱口而出，拍着手掌很兴奋地大声对他说：“天才！你是天才！我没想到你不但会弹钢琴、而且弹得这么好耶！你是我有史以来见过的弹钢琴弹得最棒的人！哇噻，真是难以想象，长得这么无与伦比的帅，钢琴又弹得这么无与伦比的好，是绝对的正版钢琴王子耶，那你岂不是把你们大学的女孩子通通都迷死了？”没想到，尺令米听完我的赞美，非但没有露出半点高兴之色，反而好像很生气地“啪”地一下把钢琴盖重重合上了，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对面的窗户，忧伤像毒蛇一样迅速缠绕噬咬上他的眼眸：“你果然是个钢琴白痴！你什么都不懂，你完全不会听琴声，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好听！我不是无与伦比的，没有无与伦比的第二，而我只是个第二，又是个第二，永远都是个第二！”“是，我是不懂钢琴，也没有学过音乐，可是，我有健全的耳朵啊，所以，最起码的好听与不好听，是噪音还是乐音，我总可以分辨吧？我是真的觉得你弹得很好听，是我听过的最棒的！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你不要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嘛，第一名只有一个，可是世界上有这么多弹钢琴的人耶，那些得不到第一名的就都得去死吗？”尺令米不再说话了，他就这样沉默不语地一直望着对面的窗子，眼也不眨地望着。他那利落生冷的奇俊侧脸上，一撮洁白的月光在轻舞飞扬，有着让人窒息的美感，却也有着让人无法靠近的刺骨冰寒。我突然有点心疼他，是因为那个永远都得不到的第一名，才让他脸上的冰霜永远都没办法消融吗？尺令米，活着是为了快乐，为了一个可能一生都达不到的目标而放弃自己全部的快乐，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