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帕浸水频沾额,紫檀绕梁熏眉香。
这句话,是我在羽子寒的蜗居中所享受待遇的描写。
整整一天,羽子寒的檀木床上,我四平八稳的沉睡着,小脸儿一直红彤彤的。
羽子寒以为我高烧不退,频频让下人端来冰水,用锦帕蘸水,拧干,亲自搁在我的额头上。
其实,我哪里是在发烧啊?要是有人跟羽子寒一样,一天不眨眼的这么盯着你看,估计你的脸也不会是绿颜色的!
羽子寒请来的老医生,为我悬丝诊脉。
估计,他这一生,都是在给闺阁千金把脉,那些杨柳一样纸糊的身子,没有一个像我强壮的跟小骡子似的。所以,当他听到我强有力的心跳时,胡子眉毛哆嗦成一团,惊恐万分。
然后,他摸了摸胡须,思量半天,对羽子寒语气切切道:老夫估摸着小姐患上了心肌肿大!
羽子寒一听脸立刻肿了,他冷着两对星眸,问大夫,该怎么办?
老医生再次沉思许久,说,小姐这病,八成是因惊吓过度而致,心魔过重而引起。老夫这里有几段陈年檀香,是从老夫的祖师爷那里传下来的,传说来自苗疆。有驱除邪物、镇定心脾的功效;希望小姐能早日无恙。
老医生留下的这几段香,羽子寒奉若至宝。
老医生前脚刚离开,他便忙不迭亲自点起,小心放在紫金香炉中,转瞬之间,诡秘而神奇的香气充满了整个房间,透过窗户缝隙,漫过整个凌寒居,飘荡在棋苑上空。
不久后,羽子寒将香炉小心捧在手中,长久坐在我的身边,呆呆的看着我,眼角眉尖是道不尽的温柔。
我透过密密的眼睫毛,都会见到他柔和的眼神,仿佛月光一样倾泻在我身上。我的眉毛轻轻一皱,心想,装好人也不用这么投入吧?我又不会给你发工资?
我此时装病不仅是逃避羽子寒问我“波斯米米亚西斯鸽群奔事件”的最好方法,甚至是我暂时离开棋苑的最好方法。
现在,我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开——
兰花订单到底是如何被调换成明黄纸张,这件事情背后隐匿着什么?
羽子寒与棋苑老夫人关系为何如此淡漠,甚至有几分仇人的味道。其间有什么渊源?
暖容怎么会突然横死在下院,而且是在我教会她放“波斯米米亚西斯鸽”当晚?
那个蒙面而来的终不是幻觉,那么,他或者她,到底是谁?他所谓的“帮我”,是指杀害了暖容一事么?
“游红丝”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传说,怎么会消匿多年后又出现在棋苑?
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一斛珠,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她真的武功过高,能视棋苑的机关如无物?我可不想这个“红花教主”与上面的任何事情有所关联。
这棋苑之中,下人不像下人,主子不似主子,一如历练过头的刘婶和骄横过甚的柳五爷,再如怯懦而懒言的羽灵素。
而这一串儿的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不可究的联系,还是只是凑巧撞到了一起?
当然对于本姑娘来说,这些都可以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段青衣与羽灵素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便恍似梦呓一般,念叨关若兮的名字。我想,羽子寒面对我这个“心肌肿大”的可怜女子,怎么也会将关若兮带到我身边吧?然后我再对关若兮使眼色,让她暂且将我带回杏花楼疗养,这样,我岂不就见到了甜蜜可爱教教主段青衣?
想到这里,我呼唤“关若兮”呼唤的便更有情调了——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外加平平仄仄仄仄平平运用得抑扬顿挫,听得羽子寒坐都坐不稳,将香炉放在桌上,回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满眼疑惑。
他唤来下人,挨个吩咐。先吩咐管事,立刻请老医生过来,就说留下的香没将小姐的“心肌肿大”给熏好,现在看来熏出了重度“脑积水”。
管事领了命立刻下去后,羽子寒又对一中年仆妇吩咐,道:赶紧找后院的丫头老妈子,立刻为小仙姑娘准备后事,我看她似乎病得不轻。免得后事来了,咱们慌了手脚。说完这话,羽子寒回头满是戏谑的看了看我。
看就看呗,我继续热情高涨的呓语着“关若兮”,声声可怜,调调凄婉。
羽子寒吩咐了几个丫头照看好我的病情,又一小厮轻语:给我备马,另外,备一乘小轿,去杏花楼接关若兮!
果然,羽子寒这厮还是有几分情意。
我见他离开之后,自己梦呓也失去了原有价值,就不吭声了。而紧闭着的双目前,一幕又一幕的出现,暖容惨死在下院卧房的情景,红的血,白的墙,淋漓而狰狞。乌丝乱发间,她那双难以瞑目的双眼里,似乎闪烁过一种欣喜,而欣喜过后,却是深深的恐惧和绝望!我甚至都能从她的血液中嗅到,她死前一瞬间,面上曾经绽放过芙蓉之色,而这淡淡的红晕却被下面出现的景象给凝固住了!
我的眉目越皱越紧——如果我是暖容的话,什么事情会令我欣喜呢?金子!段青衣!还有烤地瓜和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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