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弟楚锋打来的。
弟弟是父母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之后才追来的心肝宝贝，虽然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但两人把楚锋养得跟富家子似的，但凡是他想要的，父母要是自己搞不到，那就马上找四个女儿要钱。
特别是四个女儿都出来工作之后，父母就规定每人每个月要往家里寄一千块钱，四个女儿每人一千，一个月就是四千块，说是给二老的生活费，实际上那四千块全部都是用在楚锋身上。
楚锋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穿城里小孩才穿得起的上百块一件的衣服了，长大之后，特别是到县里念初中之后，他身上的衣服就没少于三百块一件的，鞋子也是五六百块一双，穿脏了也不洗，直接扔掉，然后就打电话问家里要钱，或是打给四个姐姐要钱。
这已经是楚锋这个月第三次给楚词打电话了。
第一次是月初，说是没钱吃饭了，楚词心疼他，马上给转了一千块，十几号的时候楚锋又说没钱吃饭了，楚词明知道他在说谎，也明知道他跟其他三个姐姐也说了同样的说辞，她还是没忍住给他寄了一千。
她不敢给太多，怕他花起钱来更加不知节制，一个初中生一个月花几千块钱，哪怕是城里的小孩，家里有上百万身家的，恐怕也花不了这么多。
谁知道这才过了一周，楚锋又打过来了，不用猜，肯定又是找她要钱的，只是要钱的理由不同罢了。
见她握着手机不接，韩沉心念一动：“你弟？”
楚词点头，很失落。
韩沉看了她一眼，说：“如果一千块可以让你得到清净，你就给他吧。”
楚词扯出一抹苦笑，将电话接了起来：“喂，小锋？”
“三姐，没想到你嫁了个有钱人！如果你不想让爸妈知道你有个有钱的老公天天找你要钱的话，马上给我打十万块！”
车厢狭窄，韩沉就坐在她旁边，楚锋得意洋洋的声音整个车厢的人都听见了，楚词脸顿时发烫，想立即挂掉电话。
楚锋的声音又传过来：“三姐，什么时候让我见下我姐夫呗？见面礼我也不要多，一百几十万姐夫就当赏我吃个苹果似的，当然能一三五百万那就更好了，我可以少奋斗五十年，直接进入老年人享受模式了，真是爽歪歪！”
楚词咔一声挂掉电话，窘迫得想死。
韩沉扭脸看她，抱了抱她：“我的宝贝，这些年辛苦了，很抱歉没能早点遇见你。”
早点遇见她，他就能早点和她分担这些糟心事，他的病也许就不会继续恶化，韩战也许也不用死……
想远了。
韩沉亲亲她额头：“别多想，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相依为命，我是你最值得相信的人。”
最后排的李忠：……
开车的司机和副驾驶室的保镖：……
他们应该在车底。
楚词是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她熟悉且能很熟练地为病人开解心结，哪怕是韩沉这样重度抑郁的，她也有办法对症下药把他从深渊里拖出来，唯独在她自己的事上，她没有办法。
医者不自医，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每次想起原生家庭她都有种绝望的窒息，这么多年一个人挺着，很累很累，无数次想要放弃，绝望，觉得算了吧，就让她做一个家里人嘴里的不孝女算了，让世人去骂她好了。
但每次家里人只要说上几句软话，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然后寄望于下次，然而下次还是循环这样的心理过程，周而复始，楚词都快麻木了，她也以为自己不会被家里人挑动半点情绪。
到头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楚词嗯了一声。
这时，楚锋又打了电话过来，气急败坏：“楚词！你这是有钱了就不认家里人了是吧？我可你唯一的弟弟！你要是不巴结我不讨好我，以后你要是被我有钱姐夫欺负了打了，我也不会为你出头！”
楚词脸色难看地瞥了韩沉一眼，见他眼含鼓励，楚词顿时有了底气，淡淡地道：“是吗？正好，我刚刚跟他吵架了，甩了他一巴掌，他要把我摁地上打，你过来帮我打死他。”
“什么？你跟我姐夫吵架？！你好好的跟我姐夫吵什么架啊？他那么有钱！他让你跪着伺候他你也要跪着啊！你们女人就是矫情，既想嫁得好嫁得帅，又想老公听话不偷食，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听我的，你跟姐夫好好道个歉，做顿好吃的讨好一下他，然后在床上表现得好一点，三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再示一下弱，姐夫肯定会原谅你的！等到姐夫气消了，你再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探望你们啊！”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过来帮我教训他，我给你十万块。”楚词慢悠悠地说。
十万？
楚锋挣扎了一下，说：“那不行，你好不容易才嫁个有钱老公，我要是过去帮你，你们真离婚了，那我以后岂不是还是得自己努力才能过上好日子？”不划算，他又不是傻的。
楚词笑了：“现在你都不肯帮我出头，以后我还能指望你吗？小锋，你让三姐我好失望啊。”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姐夫他长得这么好……”
“谁跟你说他长得好的？”楚词眼神一闪，嘴角微勾，“长得好又有钱又年轻的富家子弟能看得上我们这种家庭？就算人家喜欢我，愿意给我钱花，你也不想一下就我们那种家庭，配当人家的亲家吗？”
楚锋尖叫：“所以我姐夫是又老又丑的老男人？！”
楚词看了韩沉一眼：“又残又瘸。”
楚锋：……
“姐，你再委屈几年，等他两脚一伸进了棺材他的钱就全部是你的了，这次你就再忍忍，如果下次他再动手，我就和爸妈过来教训他！”楚锋说着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楚词：“喂……”
嘟嘟嘟……
楚词握着手机，车厢里呈现死一般的安静。
韩沉指着自己：“又老，又丑，又残，又瘸，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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