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便宜的活,还给你,拆上面是一半活,拆下面是另一半活!”赵头用手指指被砖头盖满的测坑说。
“这厕所也让我们拆?”黑子问。
“你不拆,我拆,那包活的钱一分也不给你们!”
“为什么?”黑子问。
“你没干完活呗!”
“怎么办?”黑子瞅刘炳坤。
“拆吧!”刘炳坤答道,此时正是暑假期间,七八月份,天气闷热,四处的树叶动也不动,没有一丝凉风,几人把盖在厕所坑上面的砖头搬开,一股呛人的臭味便从地下的厕坑中直扑上来,熏的人气都透不出,有种窒息的感觉。
刘炳坤刚刨了两下,便捂着鼻子倒退了几步。“真够呛的,你说这上学的学生和老师,怎么非来学校尿啊拉啊,为什么不憋着点,回家再撒去,再拉去!”黑子抱怨道。
“刨吧,废话也冲不动厕所的砖。”
“哐哐”几稿下去,竟然一块砖也没刨下来。黑子忙抛下镐,捂着鼻子退了开来。“怎么办?”
“接着刨吧!”
那几个农民工干了一会儿,也捂着鼻子退了出来。
“农民不是老撒粪吗,怎么还怕屎尿臭啊?”黑子说。
“撒粪,那是酵的干粪,有一股粪香味,和这没酵的臭屎是两回事。”
你再刨吧!“黑子示意刘炳坤,刘炳坤找了条毛巾,系在鼻子和嘴上,上前刨,可是系住鼻子和嘴,脸上其他地方却还是空着,一只只苍蝇嗡嗡围着他转,绕三两圈便在他眼皮底下额头上后后脖颈子上落下,洗脚,踹腿的,普通苍蝇落身上就够恶心的,厕所的苍蝇刚从屎坑子里钻出来,落脸上,落身上,谁知他毛茸茸的脚上沾着什么啊,刘炳坤以为苍蝇飞进,忙往外吐,却不想这东西竟是硬的,还挺臭,牙一碰,还碎了,弄的满嘴贼臭。
“呸!呸!呸!”刘炳坤连吐数口,放下镐,跑到盛开水的地方,连忙漱口,漱了两缸子水,才觉嘴里的臭味小了些。
“真牙碜!”刘炳坤一跺脚。
“哥们儿,你歇会,我干。”黑子上前,拿起镐,抡了起来。
“呸!呸!”刘炳坤漱了口后,还觉有味,便又吐了几口。
“吐什么啊,你把几代小学生童子尿的结晶都吃嘴里了,顶日本十粒大力丸,海咽不下,还紧个吐!”黑子一边抡镐,一边回头戏笑刘炳坤。
“渣子崩我嘴里了,这个臭!”刘炳坤说。
“你不认为臭是臭,便不觉其臭了。”黑子胡诌起来。
“别笑我,小心你自己!”刘炳坤还了一句。
“我嘴闭着刨,哪像你,狮子大开口。”黑子话未说完,突然“哎哟”一声,刘炳坤忙看,只见黑子的一只脚踏进厕所坑里了。
黑子用手扶在粪坑上面,赶忙喊刘炳坤。刘炳坤上前,将黑子拉出。黑子看着沾着黄色粘糊物的脚,恶心的张牙咧嘴。
鞋上不光是黄色的粘稠物,还爬着不少像小蚕虫那样白色的虫子,身体一缩,往前一拱,身体再一缩,再往前一拱。“哎呀,我的大娘啊!”黑子叫着。
刘炳坤忙提来开水桶,照着黑子粘满屎的脚边浇下去。
“哎呀,你要烫死我啊!”黑子哀叫。
“至于吗,还那么烫?”刘炳坤摸摸桶里剩下的水,热的,还是有些烫,自知自己莽撞了,便说:“我看你脚上那些小动物太活泼了,我想浇点热水让它们安静会儿。”
“它们安静了,我这条腿也快烫的安静了!”黑子愁着脸说。
“真,真的烫死了!”刘炳坤从地上捡个木管,折成两段,夹起一只蛆看。
“死了,真的死了,死了好,死了就省得在我脚上一爬一爬的恶心我。”话未说完,黑子突然又说:“把我的鞋脱掉!”
“脱鞋干甚么?”刘炳坤问。
“它外面的烫死了,里边的还活着呢!”
刘炳坤忙从兜里掏出张手纸,垫着把黑子那只脚上的鞋带揭开,把鞋脱下来,果然见黑子**的脚上有几只白色小动物,在上面一缩一伸的运动着。
汽车厂终于给赵亮他们这十几位工人找了出路,不是让他们回厂里上班,而是经有关部门批准,在厂墙外靠近公路的一面搭起了十几间小房子,租给每个下岗职工一间,让他们做个小买卖。
赵亮为下岗斗争不少日子,今日终于云开,风轻,露月明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对爱人胡雪花说:“怎么样,哥们斗争这么久,终于取得胜利了吧,今后就看咱哥们挣钱吧,想再让我回车间安车轱辘,我还不去呢!”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你没做过买卖,不知做买卖的艰难,做买**上班还辛苦。上班只是出力,只要你早上八点上班,晚上六点下班,出了力了,月底下来肯定有工资,做买卖就不同了,你有时出了力,也未见得能挣钱,闹不好还要赔钱呢。
你下岗在家,头一年还给百分之七十工资,你要做了买卖,算停薪留职,一分钱工资也不给你了。三年后,房子还要交房租,你核算一下,干还是不干?”胡雪花有些忧虑。
“干,只有干才能挣到钱,才能不受那帮干部的鸟气。”
“你决心干买卖了?”胡雪花又问了一句。
“不干,厂里也不让我上班呀,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能老在家呆着,我刚三十来岁,还年轻,人生能得几回搏?我就放开膀子搏他一回!”赵亮豪情百丈地说。
“做买卖,你准备卖什么?”胡雪花问。
“卖什么呢?”赵亮想。
“咱们刚开张,先卖点小东西吧,进点酱油,进点醋,花椒大料,烟什么的,先做做试试。”
赵亮的小食品店开张了,厂外一溜的小店铺也都开张了,这些下岗职工有卖早点饭食的,有卖玩具,塑料枪气球的,有卖蔬菜水果的,还有卖衣服被面的,五花八门。卖小食品的,却只有赵亮他一家。
头几天买卖还可以,买酱油,盐,花椒,大料的都有,从第二天以后,买这些东西的就少了,因为这附近只有一个家属院,就是汽车厂家属院,而家属院也有一个小店铺,赵亮的小食品店刚开张,家属院里的人们好奇,便来见赵亮店铺里的酱油,醋,每瓶都比院内的小店铺便宜二分,便觉便宜了,有人便买个一瓶两瓶的,盐和调料也都多少便宜了一点,顺便也买了些,这些都不是一天能吃完的东西,吃不完,便也不再来买。且便宜又不多,三五日后,吃完了这些东西也图个近,在院内买,也懒得绕路费鞋的来赵亮小铺了。
怎么买卖刚火两天就凉了呢?赵亮想,可能是自己竞争不过院内的小店铺,因为这里路远,又便宜的少,能不能便宜多呢?胡雪花和他算计了一下,如果再往下调价,利又太薄了,就赚不到什么钱了,好在厂里职工出入都走这个厂门,厂门离他的小铺又不远,抽烟的工人经常在他这里买烟,他的纸烟销售不见减少,倒是日日渐多起来。
纸烟虽小,但是挣的并不少,纸烟成了他这个小铺挣钱的主要货物。他正在为此庆幸时,厂里的保卫科长老丁找到赵亮,一见面说:“赵亮,不错啊,小买卖干的挺火。”
“借您吉言,还凑活能糊口。”赵亮应道。
“我和你说个事,”丁科长说:“咱是汽车厂,最怕着火,厂里是禁止吸烟的,你在厂门口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卖烟。卖烟,上班工人买了偷偷带到厂里去抽,容易引起火灾。咱们厂要着一把火,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汽车净是易燃的东西,汽油,油漆,塑料,橡胶,所以我通知你,明天不要再卖烟了!”
“我又不是在厂里卖,是在厂外。”赵亮申辩。
“在厂外,也是在厂门口不足五十米。”
“你管厂里,怎么也管到我厂外了,我在这做买卖,只有工商公安能管我,你也要管我,你手伸的也太长了吧!”赵亮气愤的把下岗以来的鸟气一下骂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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