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上犹豫不决,方从哲张了张嘴,却最终忍了下来。
作为大明的首辅,方从哲熟悉大明的一切,对帝国所遇到的困难也有自己的看法。可是,这并不代表,方从哲可以帮皇帝选定殿试题目。殿试,是天子的权利。
朱由校正在苦思冥想,却冷不防看到方从哲的嘴动了动。朱由校心头一动,随口问道:“……方爱卿可有话说?”
“呃,”方从哲一阵语塞,却不敢直抒所想,忙转了话题,另提起一事。
“启奏陛下,”方从哲微微躬身,“臣有一事上奏,还请陛下准许。”
“辽东粮行请求,准许其海运粮食。”得到皇上允许后,方从哲急忙奏道。
海运?朱由校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转了过来。
在朱由校的记忆里,大明的对外贸易是极其发达的。苏杭地区及沿海地区手工场密布,大量丝织品、棉织品、瓷器畅销海外。随之带来的,是大量白银流入中国。在使用贵金属做货币的时候,中国史无前例的出现了通货膨胀。
可与此极不相应的是,民间的对外贸易如火如荼,朝廷却获利甚少。乡绅们利用各种手法,向朝廷隐瞒真相。以至于有明一朝,海外贸易均处于自发、混乱的状态。亦商亦盗的海商,远途而来的西方殖民者,还有土生土长的手工场主,交织在一起,分享着这史上难见的盛宴。可明政府,却一直处在财政极度困乏的状态。
“辽东粮行请求粮食海运?”朱由校一脸惊讶的问道:“……那,海运的路线又是如何选定的?”
“启奏陛下,”方从哲正色奏道:“运粮入辽,海运路线共有两条。一条是自天津出发,运通州之粮入辽,在辽东旅顺停泊。另一条是自山东登莱出发,运鲁粮入辽……”
‘登莱’?朱由校心中暗恨。当初,我提议在辽东练兵,从海路运往辽东时,你们异口同声,进行反对。随后,辽东缺粮,我提议海运时,你们又反对。胡说什么海运风险太大,漂没太多……可是,如今民间自发运粮了,你们怎么反倒准许了海运?
嗯,不对。朱由校正在暗自诽谤,却忽然想起一事。
“方爱卿,”朱由校微微一笑,挪揄道:“既然辽东粮行的众位股东不怕漂没太多,那就让他们运吧。方爱卿怎么还郑重其事的提出来?莫非……”
听皇帝语气不善,方从哲心中一阵无奈。都怪那史继偕,自己家族本就是海商,却极力反对朝廷涉足海运,还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这不,报应来了。却忘记了,皇帝提议海运时,自己也是冷眼旁观的。
“启奏陛下,”方从哲急中生智,忙奏道:“……朝廷海运荒废日久,船只极少,实不能组织海运。便是如今,辽东粮行也是准备自己打造船只,进行海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朱由校微微颔首,嘉许道:“这些商人,倒也明白这个道理。”却又冷不防的问道:“当初,李三才在辽东开设粮行,粮食又是如何运过去的啊?”
“这,”方从哲心中一凛,只好奏道:“……也是海运。所走路线,也是天津和登莱这两条。”见皇帝面沉似水,方从哲连忙补救道:“天津卫及登莱两府官员贪赃枉法,私自放海船出海,已附李三才案处置。还请陛下明察。”
朱由校微微颔首,却笑道:“既然是走熟的路线,想必不会有太大危险。”稍微停顿了下,又道:“天津卫捍卫京师,实不能准许私船进出。更何况,通州粮食均为漕运而来,供应京畿所用。就准许辽东粮行在山东购粮,自登莱运往辽东吧。”
“臣遵旨。”方从哲连忙领旨。却又为难的奏道:“……若是从登莱起运,却还有一大忧患。”
“讲。”
“自登莱至旅顺,沿途遍布岛屿,如沙门、黑岛、长山、大小竹岛、南北隍城岛,等等大小不一。各岛之上,均有逃户流民盘踞。虽多开荒种地,却也啸聚为盗,威胁沿途安全。”见皇帝似有所思,方从哲忙奏道:“……还请陛下调动兵马,清缴海路。”
“李三才当时又是怎么应对的?”朱由校问。
“自然是重金贿赂,买通道路。”方从哲无奈一笑,语带讥讽。
李三才是走私,不愿大事声张,便不得不买通道路。而辽东粮行虽为民营,却办的是皇差,自然不愿给那些逃户好处。相峙之下,辽东粮行自然要向朝廷求援,把海运放到桌面上讲。
一思至此,朱由校怎肯轻易上当。他斟酌了一下,才轻笑道。
“那些逃户虽然可恶,却还是朕之子民。所居之地,仍是神州赤县。方爱卿就由他们去吧。等到了朝政清明、河清海晏之时,那些逃户必会幡然悔悟,迁回陆地。”
方从哲只觉得心中发苦,这太极打得,连脸皮都不要了。这不是自己承认,大明现在朝政不清明吗?却也无奈。
“陛下爱民如子,真乃仁慈之君。”方从哲随声附和了一句,却又颇感为难。“陛下,那海运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朱由校暗自好笑,却一脸悲天忧人的叹道:“……辽东粮行也是朕之子民,运粮之事更关系辽东安危,朕岂能置之不顾。”
“这样吧,”朱由校一脸无奈,却不容置疑的下了结论,“成立护航舰队,专司护卫我大明海船。准许护航舰队向所护送船只收取一定费用,充作舰队费用……”
“陛下,”方从哲慌了神,皇上爱在大臣的奏请中夹私货,这他是知道的。可是,组建护航舰队,这私货也太大了吧?这又是军队,又是海船的,岂不是要让民间清议翻天啊?
想起民间清议,方从哲就头皮发麻,急忙劝道:“陛下,为了一个商行组建军队,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惹起众人非议?再说了,这组建舰队,耗费巨大。国库,怕是也支撑不住啊……”
“方爱卿先听朕解释,”朱由校却不愿退步。笑话,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能名正言顺的组建海军。岂能听你三言两语,便缩了回去。
朱由校耐着性子给方从哲解释,“方爱卿,昨日听了黄尊平那番狂论,朕深有感触……”
“朝廷为什么收不上税来?纵有小民狡猾、心无君王之因。也是因为大量国帑耗费在宗室用度之上,而民生却所用甚少。如此一来,民间自有怨气。”
“其实,”朱由校一声长叹,“这收税就像做买卖一样。百姓向朝廷缴纳了赋税,便想着朝廷能护其平安,让他们安居乐业。而朝廷为了让百姓能多交些税,就应该让百姓看到交税之后的好处。而过去的二百多年里,朝廷正是忘了这一点,才使得百姓离心……”
“而如今,朕修缮水利,又组建舰队。正是想让臣民们看看,他们交的税,并没有白交……”
方从哲默默地听着,却若有所思。朱由校讲完之后,便静静地等在那里。
良久,方从哲才回过神来,满口苦涩的问道:“……陛下组建护航舰队,就是因为收了辽东粮行的税,要保辽东粮行一个平安?”
朱由校郑重的点点头,“粮行如果偷税漏税,做了违法之事,自有国法严惩。可朝廷得人钱财,就要为人消灾。海上风险大,又有海盗出没,朕就要组建护航舰队,保他平安。”
“可是,”方从哲一脸苦笑,“陛下可知,水师耗资巨大。单凭辽东粮行交纳的税银,根本难以支撑……”
“那又如何?”朱由校眉头一挑,“……可朕却得了民心。”
“陛下圣明,”见皇上主意已定,方从哲也无可奈何,便躬身道:“既如此,请准许老臣,将今日陛下所言,明发天下。使天下臣民,均知陛下爱民之心。”
朱由校点头应允,却又见方从哲忧心忡忡。知道他是担心国库难以承担舰队的开支,便想了想,劝道:“爱卿不必担忧。如今只有辽东粮行一家,舰队规模自然不会太大,耗费自然就少。而等时间长了,其他商人自会看到其中好处了,这舰队才会逐步扩充。
再说了,舰队护送船队,不是还要收取一定费用吗?等商船多了,这赋税自然就会增多,而舰队收取的费用,也会增多。”
方从哲一阵苦笑,却劝道:“陛下,这水师护送商船,收取费用只是权宜之计。陛下还需严加约束,免得军将妄为,坏了陛下名声。”
“爱卿所言极是,”朱由校微一斟酌,便有了主意,“……这护送费用,当有户部派人收取,军将不得私自索取钱财。”又想了想,道:“这事儿,内阁要拿出个章程来,钱是户部代收。但使用上,却要优先考虑舰队士卒,以免伤了士气……”
“臣遵旨。”方从哲连忙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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