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六十九章 暗战(二十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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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长治摇头说:“买什么?不都无一例外地交由天光街裁缝店里做吗?所有的冬装棉衣和被褥都出自他们地手中。这些年,他做咱们这些大户人家的针线生意。颇赚了一笔钱!”

“这东西,不是从棉衣里拆出来的,就是从被子里。而且,动手的是个女人。”

“那是自然。”中山长则恍惚中想起那夜依稀见到过的那魅影,回忆道。

“而且手工还很不错。瞧这针线脚整整齐齐,细密有致,是工于女红的人。这女子是谁呢?”中山长治从脑海中将宅内几个女人过了一遍。印象里感觉全都不像。

和尚望着这两个布偶针线,笑而不答。

中山长则苦笑道:“就这么点线索。怎么才能查到是谁呢?难不成咱们去将阖宅上下的棉衣被褥都搜上一遍?万一,她是从外面找地棉花呢?”

中山长治也觉着希望渺茫,摇头道:“咄咄怪事,这女人想干什么?意欲何为?”

老和尚冷笑道:“当事人自然心里清楚,二君应该明白,中山大少爷自己心中肯定也有一笔账。你们都得自省一下,看是不是无缘无故撞了邪气。”

中山长治疑『惑』地望着二哥。静待下文。

中山长则不动声『色』地说:“我猜,怕是赶我回北海道吧。不过我没有走,这鬼却不来寻我地晦气了。倒是大哥,咱们得好好问他,只是怕他没有实话告诉我们地。”

兄弟二人告退出了西山神社,离开时的速度远非来时可比。这江户城又小,默不着声走了十来分钟,便又重新回到了繁华大街。中山长则陡地收住脚步。掉头对中山长治笑道:“这叫做乘兴而来,败兴而去。想不到风雅拖尘地和尚,居然也不能免俗。哈哈……”

中山长治看着他,迟疑道:“我怎么瞧你们俩像是演双簧的,『迷』『惑』我呢?”

中山长则耸肩摊摊手,说:“你忒多疑了。只是。大哥这次夜里闹鬼的事情找和尚也是无用。我看,他那卦占得疑问多多。不是可以信赖的。”

“棉花。”中山长治想起了先前布偶里扯出的那缕棉花,不由点头说:“我这就回去暗中查查,有点线索总比两眼抹黑要好许多。”

中山长则在街头目送着兄弟往家地方向走去。嘴角掠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目光朝来处眺望那条通向荒僻西山的羊肠小道。那条窄路上,出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似乎正忙着追赶什么。中山长则闪进路边一家南北货栈,侧面对窗,窥探那人的去向。那人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人注意上了,驻足十字街头四面望望,有点沮丧地吐了口痰。径直沿大街向前走去。

这时。一辆人力车正从中山长治所去的方向疾奔而来。车上,坐着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子。她旗袍外罩皮套。一副出门御寒地装束,正是中山家的二少『奶』『奶』木村良子。她方才似乎并没有碰上说是回家去的小叔子中山长治,车去的方向,是自己的娘家许府。早间,木村太太遣人来向她报信,说是久不归家的哥哥捎来了家书,其内容和她地婚姻有很大的关系。她吓了一跳,不敢多想,简单地和婆婆禀告一声后,就出门上车返家。

车子在天光大街上叮叮当当地跑,在车座上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的。『迷』糊间,木村良子突然看到前方一个男人熟悉的背影,居然是自己的丈夫中山长则。中山长则这会儿回过头来追踪着那人的去向,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料到自己的妻子会在身后。正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谚语。

木村良子叫唤一声让车夫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在中山长则的后面,看他鬼鬼祟祟究竟想干什么。这段日子日渐稀少的房事,令她倍生顾虑。也许,这就是个解决难题最好地方法和机会。

中山长则跟在那人后面,没有拐弯抹角,还是在天禄街上走。这条贯穿全城地大街人气极旺,又值战事渐消,更吸引了四乡八里的人们来街上做买卖、购货物。人流涌动中,那人放弃了原先地行动后。反而变得气定神闲,左看右顾边逛边行。眼见到了前方炭店十来米远,突然掉过头去,往来路方向飞快地扫视一眼。中山长则好像也早有预防,见他刚一止步,就往路边吹糖泡地货郎担前一蹲,假做买糖的模样。这担子上cha糖的草把较为宽绰。正好遮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掏出一个铜板来买了一个糖葫芦,在手中玩耍。目光却紧随着那人到了炭店。进入其内。

他心中又是得意又觉惭愧。自己原先的估计不差,这人是早间吃完早茶后中山长昀指派跟踪自己的。自己先前过于大意,竟没有觉察,并让他『摸』到了西山神社。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慎重对待。他这样想着,提着糖葫芦站起身来,掉头欲走。视野尽头。却见一个女子高坐在黄包车上,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愣,马上显出微笑来,穿过人群迎上前去,顺水推舟将这糖葫芦往木村良子手中一塞,说:“我回家看我妈。你……去不去?”

中山长则稍稍考虑,点头道:“既然遇上,也算是有缘吧。去尝尝木村家大厨的手艺。也是满不错地。”

中山长则也坐上黄包车,转向掉头向木村府奔去。

中午时,因为早知小姐要回来,厨房里特地准备了几样她爱吃的菜:糖醋刀鱼、醋熘精片、乌鱼冬笋汤。木村太太在前宅厢房里,看着死鬼丈夫原封不动地书橱,案桌和照片发了会儿呆。这时。听到家佣进来报讯,说小姐和姑爷一起回来了。她心中一愣,忙快步来到院中,见女儿挽着女婿的手臂,一副亲亲密密的模样,不觉鼻腔里哼了一声,勉强笑笑,说:“都回来就好。我吩咐好厨房了,也让你尝尝木村家饭菜的味道,看合不合口。”

中山长则虽然和木村良子结婚几个月。却仅仅来过木村两次。对于她们家的饭菜口味几乎没有印象。听她这样说。倒也有了点存心尝试的意思。

午饭桌上,菜肴上来。厨子听说新姑爷有心要试试他的手艺。自然是十二分地卖力,特意炫耀。他将一条湖口产的上品刀鱼洗刷干净,用两只硕大的油锅过油。只见那遍体裹挂淀粉的鱼儿在这边油锅中汆过,顿时脆黄。翻过身来在旁边锅中又是一汆,双面俱已变『色』。但是鱼眼依旧圆睁,嘴儿张合不已。厨子忙又在小灶上用白糖、上汤、尖椒、冬菇、红油、青葱急火翻炒,最后烹以恒顺白醋,酸香的辣味顿时弥漫屋中,将红油酸辣鲜香的红汁兜底浇在鱼身上。鱼香、汁香相互辉映。

中山长则见这鱼放在眼前,瞪眼张嘴,用筷子轻轻cha入鱼体,挟起鱼肉来尝了一口,感觉水嫩无比,叫了声好,说:“这鱼儿比江户刀鱼好!”

厨子见他只夸鱼儿,不夸自己的手艺,有点儿不服气,笑道:“长则君,这鱼是没有区分的,关键在于……”

中山长则含笑打断他地话,接口说:“在于手艺的不同,是吗?”

厨子点头,毫无谦虚的意思。中山长则好奇,说:“那就请你说说看。”

厨子恭敬地略欠身,说:“鱼肉的嫩度、口感在于下油锅过油的时间和火候。我五年前得高人指点,用两口铁锅沸油,鱼儿单面入油,一汆即起。正反过油的时间大致相同。这比在单口锅中煎炸要好许多。所以,这鱼肉才鲜嫩异常,口味超过一般地刀鱼,那是自然的了。”

中山长则点头,叹道:“其他地方我都吃过,不及你的手艺。佩服!”

说着,他从兜内掏出两块金币来,赏给厨子。这厨子不卑不亢,接了金币,作揖道声谢,转身又入厨房。中山长则目送他的背影,悔道:“早知木村家有这样的大厨,我天天来吃了。白白错过了这等的美味!”

木村太太看着他,不淡不咸地说:“只怕是你事务缠身,无暇来吧?”

木村良子笑『吟』『吟』看着丈夫这份馋劲儿,说:“我们家的厨子,比你们中山家如何?”

中山长则跺足叹道:“明天就跟我母亲说,让他们另聘高明。回到家里这些日子,天天味同嚼蜡,也该有些口胃之福了。”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大半个钟头。中山长则略喝了几杯酒,心情愉悦,决意出门去对面不远的汤池洗个澡。然后来接木村良子回家。木村太太巴不得他快些离开,着一个佣人陪他去汤池,自己和女儿一起退到后宅内室,有一番话要对她讲。

木村良子见母亲如此神神秘秘,不知底细,心里忐忑不安,害怕地问:“妈,什么事啊,值得这样防范?这可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呢。”

木村太太掩上房门,从床头桌边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女儿,说:“你自己看吧。是你哥哥托人偷偷送来的。”

木村良子拆开信纸去看内容,上面是许致远熟悉的工拙笔迹,先略略问候了母亲和妹妹,询问家中是否一切无恙。然后转入正题,内容为:

惊闻小妹与中山家二少爷中山长则成婚。不胜叹息。此事『操』之过急,实是不智之举。

中山家一门三兄弟,老大为人自不必说,将来倒幕胜利后,他怕是在劫难逃。

老二中山长则身份亦是诡秘,据悉此人在北海道上有暗探地背景,曾向德川大康送过拜帖,和三教九流交往密切,是个有些名气地玩角阔少。此次,有北海道人士避难长州,于我处盘桓,闲谈中提起,意味深长。我又和转到我防地来往于伏见、鸟羽等地的一些特殊身份地人士探询过此人,居然也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看来,这人不在北海道而去江户,必是另有企图。这兄弟二人如此,中山家必不能保全长久。我们木村家与之结亲,前途堪忧。望母亲能否将这门亲事断了,以保木村家的平安……

木村良子读到这里,黄豆大的泪珠霎时夺眶而出。她捧着信,茫然无助地望着母亲,呜咽几声,问:“妈,这可怎么办?”

木村太太一把搂住女儿,号啕大哭起来,说:“女儿,你的命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们木村家遇人不淑,得婿不祥,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这个浑小子,想害死咱们一家吗!”

木村良子泪眼模糊望着母亲,问:“那,我该怎么办呢?”

“按照大哥的意思,和他离婚。”木村太太思忖着说。

“不……不行!”木村良子连连摇头:“我刚刚结婚不出百日,就要离婚。那还不被人笑死了,怎么出去见人?”

木村太太哀然长叹,说:“唉!少年夫妻,都是这样。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他。可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不能凭着『性』子。”

“我,我劝劝他,干脆,我们离开江户,去哥哥那里。只要他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木村良子自言自语地想着说着,不由自主站立起来,向外走去。

木村太太一把拉住她,含泪点头。

晚上家宴时,吉野太太向中山长治问及那布偶之事。中山长治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将和尚猜测当着众人说了出来。老太太望望两个媳『妇』,摇摇头说:“这家里人中,除了我早年间学过女红有些功底外,她们两个年轻人,自幼儿不曾受这种家教,缝个纽扣都吃力,谁会弄这个?这一提醒,倒让我瞅着像是……”

她说到这里,脸『色』微变,刹住了下面的话。

“像什么?”中山长昀见她神情有异,追问道。

吉野太太摇摇头,示意大家吃饭,别让菜凉了。大伙儿听她话里有话,不觉都纳闷起来,不知道她鼓里卖得是什么『药』。这样郁郁闷闷地吃完了晚饭,虽然时间还早,但大家都没了逗留闲聊的心思,纷纷起身告退。吉野太太叫住了中山长治,让他留下来坐会儿,有事要吩咐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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