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节 亮枪(11)（1 / 1）

在帅帐内见到众人凝重而又充满了疑惑和不安的样子，程银心下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自从在育水一战中战败被俘，不得已才投kao了曹操，本以为自己家小必然要受到牵连、难逃厄运，可没想到的是，他们不单没有受到牵连，还得到了特别的照顾，这几年来，知道儿子在雍州军中可以说是平步青云，程银心中既感欣慰，又有惭愧，更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程银欣慰的是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在雍州也算得上官高爵显，更有过于自己，惭愧的是当年自己没能够冲出包围同雍州其他将领会合，以至自己不得不投降了曹操。当然，程银心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那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曹操数年来待自己也是不薄，也是相当信任自己，带自己到过寿春，又带自己到了这洛阳，可若说对自己没有顾忌，怎么会将夏侯渊的将士排在了自己的前面，始终位于侧翼？也许是自己多心吧。想到今日帐上众人的言语，程银不由又想起当年满宠被刘安处决的那个晚上，那时，满宠对刘安说的每一句话，仿佛依然在耳边回响——那时，满宠亲口夸赞刘安，说刘安可以和曹操相提并论，恨自己未能够早先十年见到刘安，也许，这话是对的，自己早先跟随了刘安，虽然已经在曹操治下数年了，心中却依然有一种舍不下的雍州情结。想到这些，程银不由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想到若是见面该说什么才好。然而，程银随即又挥去了这丝念头——如今儿子已经在雍州为将官，自己却与他交战，想要见面也只能够是战场上了，只是还不知道谁能够活到那时呢。

程银心中有些郁闷，本想起来喝点酒，却又想到军律森严。自己根本就找不到酒来，又立即意识到。即使自己找到了酒，只怕自己也不敢喝。昏昏沉沉中，忽然听到身边亲信兵士小声喊道——将军，有人找您来了。

这时候有人来找，让程银心中一惊，立时清醒了过来。急忙着衣起身，来到自己外帐中借着灯光一看。浑身顿时失去了力气，程银几乎立时跌倒地上——来人虽然穿着普通军士衣裤，但粗粗地眉眼，长长的脸蛋，在并不甚亮的灯光下面色红中透黑，一副活拖拖的年轻时自己的模样！

虽然已经数年未见，程银一眼就认定了来得正是程不全！

一时，千种滋味涌上了心头。程银看着面前一句话不说的程不全。也一句话说不出来——比起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儿子长高了，也稍微瘦了一点，鬓角间更多了一些风吹雨打地痕迹。多少话要说出来，可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身边亲信看到程银似乎力气不足、摇晃着即将要倒下。急忙过去搀住了程银，然后将他又扶到了座位上。

“孩儿此次前来，非为家事，是为雍州大事。”心中早有千百句责备话语，但看到父亲的模样，程不全终于半句也没有提出来——自幼就在雍州生活，深受到雍州一风一气地熏陶，能够为雍州效力、能够在雍州出人头地是自己最大的愿望，可谁想到，育水一战。雍州是一败涂地。父亲也被俘、然后投kao了曹操，这让程不全几乎绝望。认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更没想到的是，雍州之主刘安并未拿自己一家杀一儆百，而是相当优待自己一家，自己一功未立，便顶上了父亲的职位，数年来更受到格外照顾，才有了今天的程不全。父亲在育水一战中未死，程不全固然欣喜，可每看到同僚，看到刘安对自己言笑，心中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和屈辱在隐隐而动。

“父亲身在关外，难道就不想念母亲和奶奶吗？就不想念孩儿、弟弟、妹妹吗？”看到程银半天也没答话，程不全收拾起心情，道，“刘大人待我们一家那是有天高地厚之恩，父亲也常常教导我们要为雍州尽心尽力，可父亲自己为什么要背反刘大人呢？母亲和奶奶听到父亲仍在，心中也曾高兴过，可更多的是屈辱——我们对不起刘大人呐。孩儿在堂上高高在上，心中却止不住地恐慌，总觉得背上有一种讥刺的眼光——我是你的儿子，我羞愧啊。现在两军相持已经数月，刘大人虽然屡次战胜曹贼，可毕竟兵少，若无内应，定然难以取胜，育水一战又将重演，刘大人几十年的心血只怕会废于一旦。父亲，你身在军中，更为将官，帮孩儿一次吧，那时，您也可荣耀地回到雍州，见到母亲、奶奶、弟弟、妹妹他们。”

看到面前的程不全，程银终于再也忍不住，流下了泪——他多想告诉自己的孩子在这世上并不只是刘安一个英雄，在这离开雍州的数年里，自己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可以值得追随的英雄，那就是曹操，一个可以与刘安人格上抗衡地人物——曹操待自己也是有数不尽的恩情，也已经深深打入了自己的内心，昔日自己已经背反了刘安，在世上已经留下了骂名，又如何能够再背叛曹操呢？再说了，这事情也并不象程不全所说的那样简单，并不是自己只要心动就可以帮助刘安一把，就可以让整个战局扭转，自己是没有那个力量——在这曹营里，上将多得是，谋士也同样精明得很，更有四十多万精锐军士，运用起来如臂使指，通畅自如，自己一人之力，力量微薄，根本无关大局，不动则已，一动只怕不单帮不上忙，还会让刘安陷入窘境，自己也永无生路。对于这已经起来的征战，虽然知道无论是曹操还是底下的众位谋士、将军都十分重视，可对程银来说，并不看好对面地刘安，也并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一个自己并不看好的君主手里。可是，看看面前充满期待目光的儿子，程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父亲始终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程不全热切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知道父亲并不想帮自己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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