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回 将反腐败进行到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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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回将反**进行到底?

苟才是个好运的人,也是个倒霉的人。说他好运,是因为他混迹官场这些年,虽然干下许多没脑子的劣迹,可是始终却没败露或者应该说大家心里全有数,可是谁也不去揭穿他;说他倒霉,是因为他的仕途竟然是这样不光彩地在钦差柳树声的手里走向了一个终结,其原因不光是由于柳树声是一个认死理的犟头,更是由于他的背后有着恭亲王这个强有力的靠山,以至于不论安徽布政使还是安徽巡抚,统统都不在他的眼里。这一点大概远远超出了苟才的估计,因为在此之前他是打死都不相信天底下还有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人的,他更加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吃腥的猫。

不过现在他也只有蹲在刑部大牢里后悔了,也许他这辈子也不会明白,为啥别人成千上万地贪了吞了屁事没有,凭什么他就这么背运栽了?虽然到了这步田地,在他心里仍是存着一线希望。因为这桩案子不是他一个人能干得下来的,当中牵涉到的官员真是多如牛毛,数之不尽。正是如此,所以他才能数年如一日地倒卖官粮而不受追究天塌下来,有长人替他顶着呢!

在最最起初的时候,奕訢是下了决心要通过查办这件弊案,狠狠整顿一下目前令人发指的官场歪风的。所以他甚至没有命令会审,而是直接把御史柳树声调刑部任右侍郎,授以钦差之权,令他一人全权彻查,一品以下官员皆得传唤。柳树声这个人的人品他还是清楚的,虽然有时固执得可怕,可也算是一个有原则之人,不会给这帮硕鼠拉下水去的。不过当柳树声用严刑重法终于撬开了苟才的嘴巴,牵出他背后盘根错节的一串大萝卜的时候,奕訢就开始犹豫,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兑现他当初对柳树声说下的大话,真的把这件事彻查到底了。

因为在苟才的口供之中,那张长长的名单里,奕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桂良另外一个女婿,自己的连襟长寿。几年前自己刚刚开始辅政的时候长寿还只是个广州将军,这几年在桂良的授意与要求之下不断升迁,如今已经做到安徽按察使,执掌一方大权了。说实话奕訢只见过长寿数面,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不学无术、善于钻营,可是碍着桂良的面子,以及他在朝廷里的巨大号召力,仍是不得不略加让步。按察使执掌全省刑名按劾之事,职责就是振扬风纪、澄清吏治,奕訢原不想把这差事交在长寿手里的,可是桂良一再说项,他抹不开面子,恰逢安徽按察使出缺,灵机一动,便把这个繁而不肥的缺补给了他,叫他在任上尝尝辛苦,自行打退堂鼓。

没想到长寿的脑子也真够灵活,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地方上包庇起巨贪来,与抚台藩台都打得火热,一伙人上勾下连,瞒着朝廷刮地皮吃兵饷,克扣钱粮,截留赈银,不知道吃了多少国帑,这颍上的官仓弊案,想来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罢了。

苟才下狱,自然忙坏了一大帮人,其中就包括安徽按察使、桂良的乘龙快婿、辅政王的连襟姻兄长寿。他连夜叫心腹护送太太启程去保定归宁探视岳父,用意自是昭然若揭。桂良架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婉转写了一封信给奕訢,要他看在翁婿情分上从轻发落。毕竟这是轻则流配重则砍头的大罪,他又如何忍心看着自己亲女儿下半生凄惨度日?

奕訢拿着这封信,掂量了半天。桂良的信让他不得不提起重视,因为现在他与桂良之间正面临着一场不小的分歧:神机营扩军的问题。宣武士官学堂已经定在立秋日正式开学,随着普鲁士籍、瑞士籍、英国籍教官一共七十多名陆续分三批抵达北京,位于西山的营区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接纳来自南北各地的一千五百六十一名学生。与此同时,奕訢开始琢磨扩大神机营的规模了,一方面这些学生需要一个锻炼和实践他们领导才能的场所,另一方面,现在制造局仿制榴弹炮和滑膛野战炮的工程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以十几次事故爆炸、数名工程师受伤的代价,终于换来了光辉的成绩:现在制造局不但有能力以英国提供的十二磅榴弹炮和六磅野战炮为范本进行生产,而且还自力更生,试制成功5.5英寸的二十四磅榴弹炮。不过考虑到成本以及操作上的诸般问题,现在主要的生产方向是摆在九磅加农炮上。这种炮每门只须四名炮手即可发射,以4至5°射角可以达到一千四百码的射程。因为炮管比起中国的土炮来显得特别长,发射的又是开花炮弹,所以在制造局的工匠与试炮手中间都得了一个绰号,叫做长炸炮,而外国技师们则有些开玩笑地称呼它“匹诺曹”。

因为具备了长炸炮的批量生产能力,所以奕訢开始考虑为神机营扩展炮兵的编制,顺便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扩军,在现有六个步兵营、两个骑兵营共五千人上下的规模上扩大至少两倍,建立起一支真正具备多兵种协同作战能力的军队来。这就提出一个极为迫切的问题:兵源。

兵源从哪来?神机营的成军,是从八旗当中矮子里拔将军挑出来的,训练他们付出了意想不到的额外代价,奕訢不想再去重蹈覆辙了。更何况现在情形早已不同,八旗的固有势力已经很难动摇他的执政基础,自然也不必用这些东西去交换他们的支持。因此在神机营的兵源问题上,奕訢主张取招募的办法,命令各地州县官设台募兵,募得合格兵员的数目纳入大计时候考核的内容之一,要与官员的升罢黜陟直接联系起来。

不过正式的诏书还没发出,这个想法已经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包括胜保、瑞麟、麟魁在内,一些过去站在他这一边的旧旗人都对此直接间接地表示不满,背地里谈论了许多不是;更让奕訢郁闷的是,以往始终支持他的桂良这一回也显得非常抵触,接连写了好几封信,劝说他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奕訢实在有点不明白,募兵何以会遭到如此强烈的反对?从前的绿营就是取招募之制,现在的团练不也都是将官自行在本地募集的吗?

最后还是胡林翼一语道破究竟:这种奇怪的现象,归根结底还是满汉畛域所致的!众目睽睽,神机营已经是现在全国最精锐的军队,不论从枪炮精良还是朝廷的重视程度上,都远远超过了眼下如日方兴的各地团练,也让那些老八旗的都统、统领们自惭形秽,无法相比。这样一支军队,如果象以往纯粹掌握在满人手中尚还可以接受,但如今恭亲王竟想将它对全国的汉人开放,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又是什么?

象文祥、宝鋆这样原本就不以满人的自骄自大为然,一力主张重用汉人的旗员自然不成问题,主要的阻力却是来源于瑞麟这一类旗人。他们之所以追随恭王,就是因为面对重汉抑满的肃顺,只有恭亲王才能最好地保护他们的利益,现如今恭王也渐渐转向汉人那边去了,他不仅在南方重用左宗棠、李续宾等人大办团练,而且把罗泽南弄进了神机营,与一众旗人并列充当营总,现在更要开展募兵,让为数众多的汉人涌入神机营中来了!这叫他们怎么能不害怕?谁知道以后汉人之势渐长,是不是会威胁到他们享受了二百多年的特权?这个泱泱大国原本是汉人的,旗人虽然坐了江山,不过心里总是存着一份深深的恐惧:会不会总有一天,汉人会群起而攻,叫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能够想到这一层的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寻常旗人颟顸惯了,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求当兵打仗的苦差事不要落在自己头上便好,又何必去理他是不是招募汉人?所以说就算硬干下去,这件事情也不可能办不成。话虽如此,但是惹得桂良心怀芥蒂,总不是一件好事。从奕訢踏上辅政之路以来,这位四朝老臣的岳父对他帮助实在不小,作为目前朝中最有资历、最有威望的一批元老之一,桂良立场鲜明地支持女婿王爷,使得许多人的态度跟着他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不得不承认,在朝廷舆论和大风向的掌握上,桂良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利器。

如果现在桂良公开表示反对他的意见,那会怎么样呢?奕訢有自信他可以凭借强硬措施压下去朝野内外的反对派,但他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失去桂良这个臂助。因此他一直都没有正式提出募兵方案,而是仍然在尽力劝说桂良同意自己的做法。翁婿两个近来也因为此事闹得有点僵,桂良毕竟年纪有些大了,对满汉界限看得甚重,只是坚持说扩大神机营本是应该的,但取募兵的策略实在不可,一来破坏了祖制,二来地方上农民弃耕从军,势必也令土地抛荒,反正不是好事。

奕訢还在琢磨要如何说服于他,在这节骨眼上却出了这件事情,若是处置了长寿,怕是更没法让老头子跟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了。

忽然间灵光一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眯着眼睛把信又看了一遍,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政治交易政治交易,政治不就是交易么?说好听些大家各让一步,说难听些,就等于做买卖一般了。这些天来反复思量,奕訢也觉得自己起初的决定有些欠考虑:眼下实在不是一个整顿地方吏治的好时候。因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太薄弱了,以至于在州县一级官的眼中,朝廷诏书的威慑力还不如督抚命令的万分之一,从最高的决策机构军机处到最底层的州县衙门,朝廷政令拐了多少个弯,早就变得不成样子。这是满清二百年来的积弊,甚至于从元明行省初立之时已经埋下了祸根,一时间是没法改变的。在这种情况下去谈整顿地方吏治,无异于与虎谋皮,督抚军政、民政权力合一、尾大不掉的状况一日不得到改变,粉饰、欺瞒以及包庇之风便一日不可能刹住。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奕訢原本也就决定暂时放弃全面整顿的努力了,恰逢其时,桂良给了他一个机会,这笔交易做下来,看起来似乎是对自己有利的。

不过他却不会这么容易地答应下来。收到信的当天,奕訢便写了一封回信,找了诸多借口,总之是说自己既居高位,自然不能以私害公,用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词汇去塞桂良的嘴。信刚写好还没发出,罗泽南的战报便送到案头:三河尖捻匪被围四十六日之后,终于粮弹不继,突围逃走,沿着淮河东下正阳关,与该地盘踞的匪酋韩奇峰会合之后,张乐行、龚得树正率部往霍邱逃窜。罗泽南占了三河尖后,决定集中兵力先取正阳关,得手之后再攻霍邱。为了防止这二地的捻匪西进固始,他令当地驻防总兵邱联恩与固始县张曜等扼防固始东路,自己率领神机营进攻正阳关,并令寿州驻防总兵金光箸同时率炮船沿河西进,配合进攻。这次的奏折一是报捷,二来是请朝廷再发援军,将留京的神机营余部一并派出听用。奕訢照准了之后,想了片刻,却揉烂了那已经写好的书信,重新写过一封,又将这战报抄下一份,夹在给桂良的信中一并发了出去。

桂良拆开信来,那战报的抄本先滑了出来。他展开来一看,不由得老脸有些挂不住:王爷女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特地同自己示威来的么?照他的为人,似乎倒不象如此,那又为什么特地把神机营的战况寄来给自己看?拍着胸口说一句,对奕訢,桂良是真的问心无愧。他自己请求放弃了军机大臣的优差,出京署任直隶总督,还不就是为了他行事方便?打从上任以来,别的不说,光是开平制造局,就不知道受了他多少庇护,得了他多少好处。可以说如果不是总督大人在头顶罩着,凭制造局总办那高不过道台的顶子,有什么本事周旋于天子脚下、官宦林立的直隶省?

他是不想坏奕訢的大事的。只不过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渐渐超出了桂良能够容忍的底线他开始刮旗人的油水了。作为一个伺候了四位皇帝的老臣,一个系出满洲第一大家族瓜尔佳氏的大员而言,桂良实在不愿意看到汉兴满衰的局面出现在自己面前。虽然他知道只要奕訢还当政,这就是不可逆转的,但是他却不愿意发动朝中老臣,把王爷女婿弄下台不管怎么说,奕訢的沉浮荣辱,直接关系到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呢。所以他就以私人的身份,希望劝说奕訢放弃这种政策,但现在看来,他的努力似乎是失败了。

他满怀不悦地展开书信正文来瞧,却越看越不明白了:这封信口气十分温和婉转,不但追述了桂良对他的种种好处,更说他与长寿既然同娶桂良之女,那就算是兄弟一般,怎么会丝毫不讲情面?总之看那信的字眼,简直象是拍了胸脯,担保长寿无事的一般。姜究竟还是老的辣,桂良这块老姜,只花了不长的时间,便猜出了女婿这么做的用意:他要用长寿的官爵性命,来换自己在募兵这件事上对他的支持。

一面是迫在眉睫的弊案,另一面是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发生的危机,桂良不是傻子,自然顾眼前的为要。不过老面子还是要的,如何婉转地告诉女婿,自己已经接受了他的条件,又不至于太失了身份呢?桂良想了好久,终于工夫不负苦心人,给他想出来一个法子。

这天晚上用膳的时候,德卿便又转弯抹角地提起给奕訢纳妾的事情来。奕訢有点不高兴,皱眉道:“我不是说了这件事随你便,不用问我么?”其实从他心里,对纳妾一举是有点反感,又有点期待的。三妻四妾是所有男人压抑在心底的想法,更何况对于一个身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来说,压根就不用顾及什么专一不专一的道德约束,这是多大的吸引!只不过奕訢却不大喜欢德卿仅仅为了要他生个儿子,就四处替他物色妾室的做法。这么一来自己跟种猪还有什么分别?但是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现实,一个男人年纪已经二十五六却还后继无人,是会引起家人不安的,更何况他还身为辅政王?所以奕訢也就默认了德卿的意思,却懒得亲自去过问具体的事情:反正你的目的不过是要我生儿子,你娶来我生就是了。

德卿并不着恼,宛然笑道:“王爷,妾有个亲生的妹子,比妾只小七岁,尚还待字闺中。”奕訢记得这事,今年年初选秀的时候,桂良家两个当年的女儿都奉了恩旨免选的。随口应了一声,忽然回过神来,惊讶道:“你……”他本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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