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国家安全顾问的情景,那是一个暮春的下午,共和国首都南京的天气有些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氛围。当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此后发生的一切——令人惊讶的一切,令人兴奋的一切,像史诗一般恢弘壮丽的一切,像悲剧一般惨烈凄凉的一切,这一切都像电影胶片一样深深地固定在我脑海中。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从见到国家安全顾问开始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坐落在南京市中心一条繁华的街道上,街对面就是两家大型商场,旁边十米之外就是一家电影院、一家报社和几家豪华餐馆。这看上去有点奇怪,这个担负“保护国家安全”使命、从事大量机密工作的机构居然位于繁华的商业区,周围的游人熙熙攘攘,看不出任何保密的迹象;总统府、副总统府、国会等比较公开的机构,却都设立在市郊的紫金山下,周围还有严密的地面和空中保安措施。或许这就是所谓“越是公开的,就越是秘密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楼从外表看起来也很不起眼,只有普普通通的两层楼,高度不到六米,临街一面的宽度不到二十米,还赶不上旁边一家电影院的规模。不过从侧面可以看到,这座办公楼的进深有五十米之多,是一座典型的“长方形”建筑,在漫长的侧面墙壁上布满了狭窄的窗户,所有的窗户又都拉着深色窗帘,把下午温暖的阳光挡在窗外。从这些紧闭的窗户和严严实实的窗帘上,可以隐约察觉到一丝严肃冰冷的气息。当然,仅仅从道路上匆匆走过的行人是不会察觉这种气息的,他们只会偶尔抬头,看到办公楼正门旁边的墙钉着一块镌刻《中华共和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字样的金属牌子,牌子下方站着两个表情严肃的持枪士兵,仅此而已。
两年前,我曾经到过这个办公楼两次,第一次是签署为期五年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员契约》,现在想起来隐约有一种“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感觉;第二次是接受自己的第一份任命:驻国防军东北军区吉林军分区第21集团军第4装甲军第11装甲师的国家安全代表,同时还被授予陆军少校军衔。接受任命的仪式是由一名国家安全委员和一名国防部军官一起主持的,国家安全委员授予我一份《国家安全代表工作证书》和一本《国家安全委员会工作人员手册》,这两样东西都被我随时带在身边;国防部军官则授予我一份《共和国国防军军官证》和少校军衔肩章,也就是我现在佩带的肩章了。这形象地显示了国家安全代表的双重身份:既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政府工作人员,又是国防军军官。说实话,我对这个任命仪式感到失望,我本来以为会由国家安全顾问亲自授予证书,可事实上授予我证书的人连助理顾问都不算,只是一个普通委员而已。
当然,此后两年中,我对“第21集团军第4装甲军第11装甲师国家安全代表”这个职务感到更加失望,甚至不止一次想到,如果当初我没有一时心血来潮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签定工作契约,而是选择了外交部、国会外交办公室等与自己专业对应的机构,现在我的事业该是何等惬意、何等一帆风顺啊!或许我已经当上驻外使馆参赞,或者至少当上外交政策分析师了,每天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阅读我感兴趣的新闻报刊、国际政治书籍,每周写一篇国际关系分析报告,以坚实的脚步通向外交官的职位——这才是一个国际政治学毕业生的事业和生活,不用在狭小的装甲师参谋部办公室里面对一群冷冰冰的军人,不用整天看着地图、沙盘研究如何对敌方战线实施宽正面突击,更不用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和装甲兵们一起演练“步坦协同作战”……
每当我在烈日下和师长、副师长、师参谋长和其他参谋官员一起指挥装甲兵作战演习时,每当师长大发雷霆地训斥我拟订的演习后勤方案是“一堆破烂”时,每当我在“32式”装甲指挥车上颠簸的东倒西歪时,我就会涌起一种绝望的情绪,想要立即打报告辞职回家。但是我的契约上已经写明“五年”,在五年内,如果我单方面违反契约,甚至可能面临牢狱之灾,所以我只能尽力干好现在的工作。我们的师长并没有另眼看待我,他觉得我这个国家安全代表和其他参谋人员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没有上过军校,也没有在基层当过士兵,所以比其他参谋人员更无能。根据我日记里的非正式统计,师长公开训斥我的次数远远超过训斥任何其他参谋,还不包括他私下对我更加严厉的批评,有时候这种批评真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无论如何,两年的军官生涯毕竟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我不是一个习惯混日子的人,既然阴差阳错地当上了装甲师参谋,就要尽力履行职责,至少得做到对得起自己。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装甲师参谋了,对基本的装甲兵战术、步坦协同作战、后勤组织、与战术空军的配合作战等等战术问题有了深入了解,知道参谋部是怎样运转、机械化战争是怎样指挥的了。但是我绝对不想把军官当成一种职业,我觉得在战术和指挥上我永远赶不上那些职业军人,只有在战略和后勤上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话。军营的气氛令我感到窒息,那种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公式化的条令条例,冰冷的战术纪律,都与我的价值观格格不入。所以,当接到国家安全委员会关于结束我在第21集团军第4装甲军第11装甲师的任职,并且调动我回南京接受新的任务时,我难以形容那种高兴、畅快的心情,好象是被长期监禁之后忽然获得自由一样,看到了新的生命!
离开第11装甲师前,我最后一次观看了例行训练,最后一次抚摩了“光永”式重型坦克(以前总统李光永的名字命名)厚重的装甲,竟然隐约有一丝不舍,因为我毕竟在这里抛洒了两年的汗水、耗费了两年的青春。在通向南京的火车上,我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我将来或许还得和陆军打交道,甚至是打很长时间的交道……虽然我不喜欢陆军,但这种预感仍然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调往另一个师担任国家安全代表?太可怕了,让我换个职务吧,哪怕是坐冷板凳的研究人员也好……
以上就是我坐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楼大厅里等待召见时,所想到的一切。我不知道谁会接见我,接待人员只是礼貌地告诉我:“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大约半小时就会轮到您了。”我坐在那里,一边回忆着两年来发生的事情,一边心不在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大厅其实并不大,总面积大概只有200平方米,呈狭长的长方形,侧面的墙边放着两排长长的沙发,墙壁上挂着几幅我看不懂的中国传统水墨画。天花板上倒是悬挂着一幅我看的懂的油画——《拿破仑加冕》,不过挂在中华共和国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办公楼里似乎有点驴唇不对马嘴,难道国家安全顾问还是个保皇派不成?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
长长的沙发上只坐着我一个人,大厅的四个角落各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士,我知道他们携带的手枪里都有子弹,而且在墙壁背后的保安室里还隐藏着更多核枪实弹的卫士;因为这里是国家安全委员会,是共和国最机密的部门,外表看起来可以很普通,但内部必须有最严格的防范措施。今天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接见?或许其他被接见的人规格都比我高,都到专门的休息室去等待了?我不知道什么等级的官员才有资格享有贵宾休息室,反正我没有资格,而且估计五年十年之后都没有资格。
“卫明宪少校!”一个低调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急忙收拾起思绪,才发现自己前方五米处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站的笔直。我连忙站起来,对方又说道:“请跟我来,上二楼。国家安全顾问阁下要接见您。”
“什么?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家安全顾问?!这是在开玩笑吗?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最高长官,被称为共和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国家安全顾问,接见我——一个小小的师级国家安全代表?
“国家安全顾问阁下要接见您,请别让他久等。”对方面无表情,声音已经有点不耐烦,“请跟我来,上二楼。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是愕然,激动,还是惊喜?我急忙整理着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用手拢着额前的头发,但对方很快打断了我:“国家安全顾问阁下的办公室门前有一个落地穿衣镜,您可以在那里整理自己的装束。请跟我来。”说完,他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做了一个标准的“向后转”,接着以标准的“齐步走”姿势向楼梯走去。我愣了大约两三秒中,才急忙快步跟上去。一路上经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在我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这段不足200米的路程走起来竟然比跟随装甲车突击50公里还漫长。
他会告诉我什么?问我什么?没有时间准备了,或许我的命运马上就要决定了。当时,我以为这是我生命中最激动的一刻,但经过后来的风风雨雨后,我才意识到在我漫长的生涯中这实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序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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