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访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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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明磊回过神来,见徐云持看自己的目光有了几分崇敬,知道已经打动了他,心中也是热乎乎的。徐云持来到明磊身边,已经近一个多月了,俩人还没有如此推心置腹地聊过天,明磊突然想到昨天的话题,开口便问:“运持,你再分析分析,这岭东的海盗之患如何?”

徐运持躬身答道:“一曰窝藏。谓滨海势要之家,为其渊薮,事觉则多方蔽护,以计脱免。一曰接济。谓黠民窥其乡道,载鱼米互相贸易,以瞻彼日用。一曰通番。谓闽粤滨海诸郡人驾双桅,挟私货,百十为群,往来东西洋,携诸番奇货,一不靖,肆抢掠。”

“那如何除之?”

“对症下药,几年可见功效。”

“太慢了。咱们等不起。这样,我说一计,运持帮助参详一下如何?”

明磊的计策分两部分,第一步是招降一股有实力的海盗初步建立水军。明磊看上了在达濠建寨固守的邱辉。近代《潮州府志》称:"邱辉受郑氏伪札,开府于达濠埠,置渔盐之利。后清军平达濠,邱辉下海遁走。"既然,此人能坚决抗清多年,说明有胆色有能力,为什么不抢先收服呢?

第二步实在匪夷所思,明磊要收服潮州的水上延户。徐运持大惊,“大人,万万不可。延户为贱民,在广东没有人愿意与他们通婚,没有地方愿意他们上岸居住,所以他们不得不以水为疆,以舟为家。大人要是收留他们,潮州当地恐怕会激起民变的!”

“这好办。我在海边找一大片荒地,让他们建一个海港城市,就叫自治县。税收、治安、法律、教育皆规潮州府管辖,其余自治。他们熟悉水性,成年男子必须服兵役三年,由延户组建水军。对了,海边不能种植庄稼,干脆把海港变成军港,建成我们战船的生产基地,也好解决他们延户的生计,如何?”

“万万不可,其一,不和祖制。其二,无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放屁!什么祖制?澳门不是借给葡萄牙人了吗?台湾不是让荷兰人占着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给外国人就可以,给自己的百姓就不行?

至于运持的第二点,更是胡说。那花船就是从延户兴起来的,**的时候怎么不嫌他们是贱民啊?现在的世道,只要有利可图,放心,像你这样有操守的实在不多。”

徐运持被明磊说得哑口无言了。其实想想,这也是个好计策。如此一来,明磊不就成了所有广东延户的恩人,这些人恐怕生生世世都会忠于明磊的,海盗出身的邱辉再桀骜不逊,率领这些对明磊忠心耿耿的部下,也不能兴起什么风浪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明磊吩咐运持先给付培信写封措辞严厉的信,将明磊今天所说的,给他讲明,今后,绝对不可再胡乱杀人。接着,将收服邱辉和延户的事情交给徐运持和陈上川,毕竟陈上川是当地陈家的嫡支,和这些人好交流。还有不能告诉运持的原因,陈上川是明磊海军将领的第一人选,不从头参与,如何立威呢?

第二天,欣儿陪着范文祺和王思任到了。明磊见到三个人神采奕奕,一见面就大谈沿途的风景古迹,不禁哼了一声。真是会享受的士林精英啊,自己这里忙得团团转,他们还慢悠悠地一路边光而来。欣儿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明磊,做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明磊点点头,知道准是欣儿拗不过自己的这两位大舅哥。

回到府衙的后堂,明磊不经意地问,“颉刚(范文祺的号),潮州有什么好去处啊?”王思任连忙插嘴道:“听说潮州也有个西湖?怎么样啊?”

范文祺把手一摆,说道:“别提了。什么西湖,这里俗称“城壕池”。昔日是韩江的支流,也是崩堤冲成的瘦大湖。据《方舆纪要》载:“绵亘十余里。”到了唐代筑了北堤,才把它与韩江切断,成了宽阔长形的大湖。在洪武初年又因潮州大修城墙,采用去大批石块,还把湖填了一半,建了城壕。”

见遂东(王思任的号)一脸失望,范文祺卖弄地一笑,“遂东可知,这西湖最为闻名的是“处女泉”。”

“处女泉?”

“不错,只因此泉泉洞如井,有三尺深,泉水极其清冽甘甜。在湖山开辟之前,因这里原是个山坡,泉眼在山坡草丛中正如深居幽谷羞于见人的处子,故被称为‘处女泉’。”

说着,范文祺和王思任相对坏笑,明磊一听就明白,准是想到龌龊的地方去了,更是来气。谁知范文祺接着说:“据说用此泉水烹茶特别甘淳溢香,别无杂味。过去潮人林大川在此品茶,有诗曰:“不知陆羽来到此,品作人间第几泉?”

我每天都派专人去此挑泉水,再配上潮州极品凤凰单枞茶,真是人间一大享受。”

“不错,名茶配上最上等的泉水,能有此口福,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遂东很是感慨。

范文祺很受鼓动,急忙招呼管家:“知道爷回来,今个可曾去挑新鲜的泉水?”

明磊再也忍不住了,绷起了脸,摆手叫管家退下,“颉刚,惠州好玩吗?去逛“半城山色半城湖”的西湖了吗?去见识“岭南第一山”罗浮山的雄浑和磅礴气势了吗?”

见明磊语气不善,两位大舅子都不敢言语了。明磊接着说:“我在惠州那么久,哪儿也没来得及去。来潮州也好几天了,连一顿象样的潮州菜也没功夫吃。你们倒好,除了玩还是玩。我从惠州到潮州走了六天,你们走了几天?

早就跟你们说过,百废待兴,时间紧迫,怎么就在你们俩身上体现不出来呢?”

两个人被明磊说得面红耳赤,吭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明磊接着说:“看你们很精神的,不用休息了,下午就去前厅理事去。晚上,听你们的汇报。”说罢,扔下这两个人,拉上欣儿回了东察院。

进了卧室,没说上几句话,明磊就把话题转到付培信身上。“我的话可能有些严厉,下午你见他的时候,多夸夸他。最关键的是,赶快向乡下渗透,把土地弄过来。明白吗?”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草草吃过午饭,就各自忙活去了。陈上川和徐骙都不在,明磊只好独自去了城外的军营。进了营门,刘六和张天广、张天佑兄弟迎了出来,明磊叫上他们一起去见沈远彪。

沈远彪经过各种酷刑,脊背上已经被打得皮破肉碇,腿骨被压杠压得差不多断了,最令他痛苦的是每个指头都被竹签深深地插进指甲里,这一切刑罚把沈远彪折磨得已经不象人样了,但他的神智还是清醒的。趴在地上,抬起头,端详着这一群官员。

明磊这是头一次见到受过大刑的犯人,内心深处还是对如此做为而不齿,严肃地说:“我是岭东兵备道周明磊,沈远彪,你有什么要对本官说得吗?”

沈远彪总算见到这个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嘿嘿一阵冷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将来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会变成厉鬼来找你的!”

明磊也笑了:“沈远彪我告诉你,老子连活人尚且不怕,还会在乎一个死鬼?我成全你,给你穿上红衣,拉出去刮上七天七夜,帮你早日变成厉鬼,如何?”

沈远彪的气焰被打下去了,趴在那里喘粗气,不再说话。张天佑过去在他脊背的伤口上狠狠跺了一脚,疼的沈远彪一阵哆嗦,咬着牙一声没吭。

“张天佑你想做什么?我站在这里吩咐你了?一点军法都没有了!”徐骙的话,对明磊还是有影响的。如果换做以前的明磊,见怪不怪,不会说什么的。但现在,明磊也觉得,必要的敬畏还是需要的,剩下的只是度的问题。于是,张天佑过来跪在右手边上,明磊理都不理,对着沈远彪接着说:“我来这里,其实是向你道歉的。即使你罪有应得,也应当由有司衙门处理,而绝不是在这里。付培信乱杀无辜,更是不对!我的手下做错了事,我向你道歉。”

沈远彪看着明磊,真是匪夷所思,“你是不是疯了?以为说上两句软话,我就会感激涕零?”

“我向你道歉,是因为事实如此。我做与不做,留下的记录都将是我纵容部下乱为。但我道歉了,是告诉世人,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所作的事情,不论好坏,都会承担责任。你不觉得,这和你打死不招一样,需要很大的勇气吗?”

沈远彪半晌无言,刘六捅了明磊一下,示意趁热打铁,此人的勇气正在减退,再加把劲说不定就会吐口了。明磊盯了刘六一眼,开口说:“想吃东西吗?我给你一个痛快。吃喝完了就上路吧。我给你准备棺椁,入土为安吧!”

沈远彪盯着明磊很久,才缓缓挤出一句话:“谢谢!”

明磊过去俯下身拍拍他的肩,就转身离开了。来到刘六的中军大帐,在帅案后坐定,张天佑复跪在案下,“请军门责罚。”

明磊想都没想,转过来就把他扶起来,“成了,现在是私会,不用来这些虚的。”

想了想,明磊扫视了一下刘六和张天广,“不过,以后兄弟们可要公私分明。在外,还要维护你家老哥我的威仪,否则,真要有人死谏,说出什么来,我也不好回护了!”

刘六知道徐骙前儿个见过明磊,俩人聊了好半天。现在听明磊一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心里恼恨徐骙,但明磊说得也没有错,只好躬身受教了。

好事和坏事总是连在一起。第二天,明磊接到惠州的急件,就和欣儿抱怨。小德子回来了,陪着陈于阶父子,带着佛山招募的能工巧匠们正在来潮州的路上。可,还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也算自己的老相识,毕方济神父。他妈的,老子的买卖才开张,就急着来兑现了。明磊气在心里,实在不好告诉欣儿实情。

十一月初四一早,明磊带着范文祺和王思任等文官来到东门外的湘子桥边,等着陈于阶的到来。官道上先是飞来两匹快马,马还没有停稳,小德子就翻身下了马,紧跑几步,给明磊跪下行礼。明磊过去一把薅住,“得了,别在这里活现了。回去有话问你。”

不一会儿,陈于阶等也坐着马车来到了。毕方济神父一身黑色的袍子,脖子上挂着银光闪闪的十字街,看上去精神抖擞的。范文祺对于这个意大利人好像并不陌生,王思任却是很少看到外国人,特别还说一口流利官话的外国人,满眼的惊异好奇。明磊看了一眼小德子,就上前和毕方济握手。小德子连忙过去碰碰王思任,在他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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