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英明(一)
两个衣衫褴褛,虽然生活艰苦,但似乎依旧乐观的庄稼汉子发现了李严的存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匆匆走开。李严也没有学后世领导拉着人家谈收成,谈政策。作为一个出身下层的军人,李严对于普通百姓非常了解,做了几年军阀以后也非常清楚现在的百姓需要什么,他们的要求几近卑微,对于能满足他们一部分要求的统治者动辄顶礼膜拜……要不然就算山南监察司的教化处喊破嗓子,他李严何德何能可以在山南形成如此的个人崇拜?
越是这样,李严便越不舒服。托我的福?我给了你们什么?
大多数下层百姓都是淳朴的,他们只希望能安稳过日子,上有片瓦遮身,碗有粮食果腹便可满足——但即便是到了中国经济最为宽裕,物质生活最为丰富,国家掌握了巨量财富的的时代,这个最简单不过的愿望依然存在,李严打工的那段日子里,他所在的城市房价已经到了像他这样的小保安需要不吃不喝劳动一辈子才能买套房的地步,而天桥底下的流浪者的数目甚至远远高于现在山南的水平——在李严看来是“苛政”的山南军管体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刁民永远是少数,即便是这些少数派之中的大部分人也只是提出一些正当要求,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这又有什么错?
李严很早知道在古代盐铁并称,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和生活物资,但若非他率兵流窜游击了相当长的时间,对于这种在现代工业下极其普通的生活资料的重要性根本不会有这么深的体会。至少在他在人民军队的时候他还和战友们一起埋怨司务长在伙食里只知道放盐,和现在一比,那时候几乎是身在天堂。
即便是在战时本方完全控制区,盐的配给量也是十分有限,李严曾经吃过普通士兵的伙食。咸菜是发酸的,但士兵们仍然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因为这个发生冲突,为此流血。
在补给稳定的情况下尚且如此,作战之中就更是困难,甚至于士兵“就地补给”的时候经常性地将食盐列在前面——但连军队都缺盐,百姓又怎么可能充裕?即便是去刮盐罐也刮不出多少霜来。
战乱时代的非产盐区,盐几乎就是奢侈品。李严给军队的食盐批条堪称豪绰,而能吃上真正的咸菜也正是山南军优越性的体现。只是这种优越性却是建立在牺牲百姓正常需求的基础之上的,这也是李严看到缺盐百姓时暗生愧疚的重要原因。
盐从哪里来?一是沿海,二是盐池。幽、青、楚、海、沧、棣、杭、苏都是海盐产地,王重荣的地盘和蜀中则是比较大的池盐产地,至于山南,虽然有矿,但产量却不甚高,扣去战备储存实在不足以满足山南日益增加的人口需求。所以主要的食盐来自于外运,但随着对荆州一战的展开,各镇纷纷严密封锁边境,原本就是走私的食盐买卖损失惨重。战后,各镇虽然嘴上喊着支持李严,实际上却是戒备升级,虽然说反走私的是最大的走私犯,但想像以往一样维持一个通常的地下渠道的成本却是骤增。山南不可能压缩军队供给,也不愿意轻易调动只可支用半年的盐储备,就只能在民间供给上动点手脚了。这事实上也是战争后遗症的重要表现——如果按照目前低贱的人命价格,盐的紧张比起山南被归州兵蹂躏的损失要大得多。
看到百姓缺盐,李严恍惚间猛然记起,战备司和民政司曾经给过自己一份恢复盐票、提高价格、缩减供应的报告,当时自己也没细想,随即便盖了印章——最终拿主意的还是他节度使。
“日理万机”的人治还要继续下去,李严明白,很多东西他无法一一去研究解决,甚至会像此次盐务报告一样遗忘。于经济之道上,他不过是中人之才,就算用心去研究,一时间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毕竟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源是他选择的战争和他无法左右的军阀政治,割据让货殖流通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萎缩得非常厉害。而李严的军管制度改革的局部混乱也是重要的原因,若不是初步放开了流通,或许情况还会好一点。李严不怪山南官僚,事实上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错误是难免的。倒是他自己,最近一直憋闷的状态已经开始影响到山南体系的运转,而这事实上对那些将自己视作神明的百姓的不负责任……
有些事情你不喜欢,但却必须去做,这便是所谓责任。
本来李严最近的行为失常只是长期压抑之下的一次波动而已,他并没有失去理智。李严已经熟悉上位者的生活,也具备上位者的基本素质,因此虽然依旧矛盾,仍然复杂,但回到襄阳之后却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工作状态之中。好象前两天的反常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许多人似乎都没有察觉。
回襄阳翻了一下报告,又找来许勉等人询问,李严发现盐务并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作为战争红利,荆州境内的一处盐矿成了江陵严家的产业——山南可以低价采购,虽然不能根本解决,但只要那矿恢复出盐,加上以江陵作中转,至少可以缓解目前的紧张状况。至于完全解决,李严也没指望在一两年内能实现山南温饱。百姓苦……但李严所能做的总是有限。毕竟在此乱世,军队才是安全的根本。
提到严家,他们是这次山南能够基本完成既定目标的重要力量,除了朱敬玫,打趴陈儒,他们功劳巨大。在战争利润分配的时候,凭借盟友的身份,严之庭出任江陵尹——朝廷方面没有任何意见,且不说他们派人没人接受,就算几方面需要一个傀儡也没有人敢来上任。李严恶名在外,没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颜真卿兄弟的时代早就过去。
严之庭就任以后就展开了自己阵营的内部五个姓利益的分配,严家作为第一姓,分配的自然是最多的。其次就是和严家、李严关系紧密的辛家,辛峻追查刺客一去半年,辛恪也因为违反军纪被撸了官职,但这并不影响辛家的地位。严之庭委了辛老爷子的弟子陈泽为荆州守捉使,负责全境维持治安的“乡兵”,但陈泽却主动带着一千公安兵精锐跟随刘鄩回了山南,而且还要求进讲武堂念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虽然陈泽不愿意留在荆州,但这个位置最后还是给了辛家,严之庭选了辛家并不出众的辛峦。但他的侥幸心理很快就消失殆尽,虽然李严有一段时间没有作什么指示,但山南参谋司却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派了一百名“退伍军官”友情支援给江陵做乡兵。严之庭如何敢真让这些人当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迅速分解新组建的“乡兵”。
尽管有些堵,但严之庭对于李严的信誉还是十分的满意。至少对方没有顺势吃掉自己。从李严的表现来看,他需要有世家来帮助。短期内江陵对于山南的主要作用应当是通商出口,而不是军事要塞。这一点从山南按约定派出的“联络处”的人员构成就不难看出。虽然这个联络处有按约定的三百名正式士兵,但其他人并没有行伍的痕迹,其中民事的上负责人叫做伯归。
见过眉目间隐有胡人模样,精明无比的伯归,严之庭眉头微蹙。
李严难道真是准备只拿江陵作他的摇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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