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红色恐怖
山南经济形势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大有好转,但军事管制令依旧没有解除,按山南留后司,也就是现在的山南节度府的多数意见,在蔡州方面还没有覆灭之前,军事管制仍然是“不二良法”。
在山南军事管制之下,粮食、布匹、铁器、盐等都属于管制物资。商人在未经留后司授权的情况下不得买卖,否则视同乱党,一旦抓住将会满门遭殃。留后司规定,商人货物来源及数量等必须报战备处。战备处鼓励外购物资,并在保留一定利润的情况下向商人优先进行采购。当然,能从外面搞到物资的商人在山南并不多,大部分商人销售的都是本地货物。
如果按照乱世常理,山南原本应该倒退到以绢布代钱交易的时代,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战备处坚持山南必须执行货币交易,如有违反则将处以半数家产充公的严厉出发。同时,作为主要物资提供方的小农所生产的粮食、布匹是不能直接出售流通的,必须按核定市价卖给山南军政权,否则将予以罚没。这些物资再被山南节度使按照授权商家的需求进行配给。这样一来,山南不但确保了物资的掌握,防止了外人套购物资,并能从中牟取一定的利益,可谓是一举动多得。
这种管制是强制的,事实上也是极端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最大程度上满足一切为军事服务,稳固掌握地方,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充满血腥和剥削意味的。山南节度“临时”简化了税制,将所有税捐合成一种临时税收,叫做“平蔡特别捐”。对于作为缴费用主体的广大农民,这个临时税只接受粮食和布匹,若用通货折抵,那么整个支付额将令人瞠目。在现实层面上,李严主导的藩镇政权完全就是在套取物资,压榨百姓。而就这个制度本身而言,李严也知道其中“体制原因”会带来许多问题,因此也提出由军队宪兵直接取代地方司法的部分职能的构想——至于其中可能出现的暴力滥用,李严只能依靠对宪兵更严格的处罚办法来进行约束了。这个构想一提出,山南府中的核心成员纷纷赞同,并迅速修正完善了这个体系。随后,右臂系着红带子的宪兵立即开始在山南活动,效果非常好——小儿闻之不敢夜啼。
可以说,李严是整个山南军事管制制度的“发明”者,但真正发扬光大的是以李胤烨、韩建、张言、梁震为首的山南民政军政管理者,即便从细节来看,山南行的军事管制制度丝毫不逊于后世的某些体制,而且更为残忍。作为所有“临时”法令签署者的李严自然知道这些给他签字盖印的东西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却是一次也没有犹豫过。至于曾经幻想过的“资本主义萌芽”……滚一边去吧!
正是因为山南的独特体制,在襄阳逛了几天,张承业在表面上所看到的景象和其他藩镇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某些方面上还更加萧条。比如酒楼,全襄阳只有一家酒楼,所卖的酒水也居然也是定量的。当张承业问起陪同的梁震时,后者的回答道:“酒也是战略物资,是军队管制的,同时,酿酒作为一种浪费行为,现在应当全面禁止,至少也不能出现公开卖酒的情形。”
不过张承业的目光是极其锐利的。他看到的不仅是山南的表面的现象,在山南军事管制制度的模范城襄阳,他发现了一些很不合常理的事实。比如百姓的精神状态,这里的百姓在物资匮乏,生活状态阴暗的情况下并没有变得麻木,却显露出一股积极的干劲,似乎他们对现在的生活什么满意,甚至是充满希望。
张承业也曾经和这些百姓交流过,百姓们的回答都很相似,大抵的意思是李大帅是个好人,他治下的士兵没有抢劫,没有勒索,他管的官府没有苛捐杂税,地也都分给了大伙,在城里没种过田的可以去给大帅修城墙,可以去挖护城河,连女人们都可以为大帅的军队逢衣服旗帜赚钱,若是运气好,还可以为那些拿着高饷的士兵们打杂……总而言之,在李大帅治下,大家最少都能混个半饱。而按李大帅的承诺,最多三年,山南将解除军事管制,到时候税赋更低,买卖自由,大家全靠本事赚钱——那不正是太平好光景吗?
“李大帅万一毁诺?这位官人,你说话可得小心些,且不说军代表严禁诋毁大帅,咱们百姓就先不答应!”一个面目苍老的汉子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李大帅连自己的兵抢了两件衣裳都动大刑,这半年多来,又何曾讲过半句假话?”
张承业诺诺地点头,正想问点别的,忽然看一排士兵匆匆而来,围住了一个小院子,其中几个破门而入,当下问梁震:“这是怎么回事?”
梁震还没答话,那个汉子却抢先说道:“那些兵臂膀上系了红带子,是军法队,估计是抓什么人罢。”
果然,很快的就有一个哆哆嗦嗦的男人被两个士兵夹着给拖了出来,在他背后,一个女子哭喊着求情,不过五六丈路就已经跌了三跤。附近的百姓听到声音,许多人都出来看,但却没有人有什么惊恐的表情。
“过去看看。”张承业对梁震和那个解答了自己一部分疑问百姓说道,自己当先走去。
梁震是制度制订者之一,但却很少参与到执行过程中,也有些好奇,加上要陪这个山南名义上的重要人物,也跟了上去。
那个汉子却说道:“官人们且去看眼,小的还要做活呢。”说完,自去了。
张承业自然也不管那汉子,那群士兵已经停在了街口,一个校尉正在念着什么。
“……乔光平!以上是否属实?有什么辩驳的赶紧说!”那个校尉大声对他们抓出来的男子说道。
张承业这才发现,地上瘫软的男子居然穿着绿服,显然是个小官。
“官员犯事怎可由于士卒处置?”张承业皱起了眉头,现下虽然朝廷政令不通,各镇往往自拟法令,但一般都只限于税赋等方面,这样由士兵当街处置官员的行为简直是闻所未闻。
梁震却并不在意,他本不是迂人,在李严这里他有一个新的视野和朝廷都不能给予的施展空间,已经开始漠视法令了。当下答道:“张使见谅,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况且,百姓大抵也是赞同的。”
这是什么理由?张承业有些恼怒,正要驳斥,却听那校尉说道:“我按例再问一遍,有没有冤枉之处?”
那个叫乔光平的瘫软在地,摇了摇了头。
“还问什么?这家伙居然敢贪墨,杀了便是!”
“对,杀了!敢吞咱百姓的血汗,死有余辜!”
“杀了!”
“…………”
百姓们纷纷愤怒地大声起哄,看情形,若不是有兵在,他们都有可能扑上去将这个贪墨的官吏撕成碎肉。而跟着乔光平出来的那个女子,一直都诸人磕头,哀声求饶,已经磕得满头是血。
“不得喧哗!”校尉一出声,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校尉对那个乔光平说道:“既然你已经认罪,现在进行宣判:兹有山南战备处推官乔光平,私受贿赂,致使一千石粮食流入奸人之手,情形恶劣,已触犯山南军事管制条例补充细则之第六款,特此判处死刑!”
此言一出,乔光平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说什么趴,只是低着头。
“乔郎……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帮姨夫的……”那个女子哀叫一声,扑到了乔光平面前,一把抱住,不住声地哭。
“拖开!”校尉一声令下,女子立即被两个士兵架开。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校尉对乔光平说道:“念你是一时糊涂,你家娘子我们也不追究了,至于你自己,给你个全尸吧……”
乔光平惨笑一声,磕了个头,说道:“多谢。”
校尉一挥手,一个士兵抓起乔光平的头发,另一个朝其胸口捅了一刀,刀入肉后还搅了两下,确定对方已经死透才罢手。
“整队!”校尉见事了,立即带人走了,百姓们也陆续散去。只剩下那女子跌坐于地,呆呆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张承业对自己的两个随从吩咐了一句,随从立即上前去拉那女子,那女子被这么一拉,像是忽然醒过来一样,冲着这两个人又踢又打。
“难道李大帅所说的太平就是这个样子?”张承业问梁震。
梁震是书生,被眼前的殷红弄得有些发晕,晃了晃脑袋才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雷霆手段也是必须的,况且……这些人确实有罪。”
“有罪?!这是武夫说了算的吗?有司呢?!”张承业有些恼火:“你们这是草菅人命,穷凶极恶!判决如此草率,你敢说这其中没有杀错的?”
若不是见张承业的为人尚算端正,梁震早就甩手而去,当下慢悠悠地说道:“在某看来,山南杀错的比之长安放错的要少得多。”
“你!”张承业指着梁震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梁震说的是事实,张承业几乎无可反驳。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咦?张中使?果然是你……”
张承业转头看去,当下也露出讶异之色,说道:“阎兄弟?你不是在泽州作防御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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