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血铸军魂(下)（1 / 1）

坐在第七军指挥部里静待援军的李宗仁突然听到参谋副官的报告，说有位江西来的客人要求面见李宗仁，并将一本黑色封皮的证件递上，李宗仁一看到封皮上镶嵌的银色标志立刻命令有请，参谋副官急忙转身离去。这本特殊的证件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证件，因为里面除了一组奇怪的图案和一行编码之外没有一个字，但熟悉内情的李宗仁从封面那个由一条银龙盘卷着一把利剑的标志中明白来人的身份，里面的编号数字前面三个〇后两位是二十六，表明此人是刘存手下情报部门的重要人物，军衔决不低于上校。

来人长袍马褂身材高瘦，戴副眼镜斯文平常，一眼看去像个中学教师，他向李宗仁鞠躬行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李宗仁后即请求离去。李宗仁赞赏地点点头吩咐参谋副官送行，自己则打开纸袋抽出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件阅《》到第二页就脸色发白从椅子上霍然站起，接着飞快地翻阅起来。

文件前面部分是孙传芳的作战计划，特别注明此计划出自蒋百里之手，后半部是目前孙军各部的驻兵情况和将领简历以及一份江西地形图。按照蒋百里的计划分为三个方案：一、当北伐军与吴佩孚部在汀泗桥血战时，孙传芳部十一万人马分三路猛击北伐军，将北伐军截成数段，攻打岳州的重兵随后北上与吴佩孚军遥相呼应，夹击北伐主力第七、第四军和第八军。方案二、趁北伐军大部主力进攻武昌时，孙军大部队挥师西进，在武昌至咸宁一线与北伐军展开决战，与吴佩孚配合力争将北伐军赶向鄂西然后逐个歼灭。方案三、将孙部五省主力调至江西集中布防以逸待劳。

很显然，犹豫不决的孙传芳在举棋不定中痛失良机，现在只能采取蒋百里称之为下策的第三种方案了，如果当时孙传芳认清形势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在三十万联军的夹击下北伐军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大问题，更不用说一路凯歌包围武昌了！

想到这里李宗仁后怕不已连呼侥幸，再看完后半部分关于孙传芳目前的兵力布置后又欣喜愉快，心中对远在后方的刘存充满感激。

九月十日，蒋总司令见李宗仁还没动静不由焦急万分，亲自捧着几袋装着的十万元“五省通用卷”到李宗仁的第七军大营，催促李宗仁尽快发兵东征，交谈了一个多小时后，在李宗仁和第七军众将领的簇拥中走出指挥部正待离去，突然传来阵阵汽车的轰鸣声，一队望不到头的绿色卡车，在一辆外形刚健的黑色中型车带领下由远而近，蒋介石惊讶地问李宗仁：“德邻兄，这是怎么回事？”

李宗仁高兴地说：“看第二辆车上大旗的麒麟图案估计是伯庸派来的援军到了，好，哈哈！”

话音落下不久，车队停止了前进，那辆黑色的中型车平稳地开到大家前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车中迅速下来三个少将军衔的将军一路小跑来到李宗仁面前立正：“报告李总司令，桂林卫戍司令陆守琪奉命向你报到！全军三个旅一万六千官兵已全部进入湖北，二、三旅正在向大冶行进，下官带领一旅前来汇合。”

陆守琪话音刚落，另外两人同时向李宗仁致敬，其中的高个子少将大声汇报：“报告李总司令，总后勤部少将主任邱祥俊、运输大队长叶盛武少将奉命运送物资和兵员前来报道，计划将我军所有能移动之伤员送回后方。明天上午，将有十六辆中型越野汽车送到，其中六辆是广西政府送给北伐军总指挥部的用车。”

李宗仁倍感兴奋满面红光，轻松回礼道声辛苦了，随即转头对蒋总司令说道：“看来家里想得周到啊，哈哈，还送了六辆汽车给蒋总司令，不成敬意，望蒋总司令笑纳！”

蒋介石心里的震惊无与伦比，脸上却笑容亲切：“非常感谢广西政府对北伐军的支持！我看你们这个庞大的车队至少有七八十辆吧？”

看到李宗仁望向自己，邱祥俊连忙说明：“报告总司令，此次共有一百五十五辆车开来，其中十六辆将留在这里，三天后下官即接回受伤的弟兄们回去复命！”

“这么多？”蒋介石瞪大了眼睛，随即笑哈哈地对李宗仁说：“德邻兄，能否再留下三五十辆大卡车给我？哈哈，当然了钱一定照付，我知道伯庸老弟喜欢银子，我就全给大洋好了。”

李宗仁心中飞快地转着，几句谦虚的话一完立即答应下来：“难得蒋总司令看得上眼，好！今天我做主了，就三十辆吧，毕竟伤员不少啊！这样安排蒋总司令觉得如何？”

蒋介石大喜，说了一通感谢的话，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那辆越野车，左模右看连连称赞，最后走上汽车副驾驶室坐下，叶盛武连忙叫下司机自己开车，带着兴趣盎然的蒋总司令兜风去了。邱祥俊在李宗仁耳边轻声说道：“好在刘存长官早有准备多来了五十两，否则我真担心不够用。”

李宗仁微笑着说：“你们这么大阵势还送给老蒋六辆车，我一看就知道伯庸的想法，伯庸的脑子真是好用，生意都做到前线来了，哈哈！哎，我问你，这个叫什么‘越野车’的玩意多少钱一辆？卡车又是多少？产量如何？”

“越野车我们得用两千五百块钱造出一辆，卖四千八百块大洋；卡车两千二百块造一辆，卖四千三百块大洋。柳州汽车制造厂每天开足马力能生产十一辆。等年底二期工程完毕，太阳钢铁厂也点火出钢了，每天将达到生产三十辆卡车五辆越野车的水平，刘总说了，等我们打到中原的时候就能用上自己生产的装甲车，嘿嘿，到那时那种全是钢板包裹的大家伙定会叫所有的敌人闻风丧胆！”邱祥俊开始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到后面眉飞色舞就差没比划开来。

李宗仁欣喜地问道：“那装甲车你见过？”

“见过，下官还开了两圈，是德国佬生产的，结实得很！”邱祥俊兴奋地介绍：“重机枪对它没办法，我们用七五山炮试了几次，只要不打到履带和后面的柴油机护板，它照样能走！”

李宗仁大吃一惊，刚想再问问就看到满面春风的蒋介石下车走过来，蒋介石边走边用手做了个斜坡的样子大声赞扬：“好车啊德邻！这么高的坡照上不误，我打算给每个军都配两辆，你们广西的造车水平令人不可思议啊！”

大家笑着又说了一阵，蒋介石不舍地看了看那辆黑色越野车，交代李宗仁说，明天中午将派人来取那尚未到达的六辆越野车，并顺便带钱来提走三十两卡车。蒋介石留下一名军需处长和邱祥俊讨价还价，自己和李宗仁握手告别，然后又看一眼那辆黑色越野车才坐上来时的美国轿车离开。

蒋介石一走，第七军一群将帅争先恐后挤成一团要坐越野车过把瘾，李宗仁大声批评几句，命令大家立刻回去指挥各部卸下那几十卡车的军资，众将讪讪离去后，李宗仁自己则叫上邱祥俊一头钻进车里在宽大的副驾驶位置上坐下不动了，运输大队长叶盛武连忙上车用脚一蹬打着火，稳稳地驾着车按李宗仁指定的路线在第七军和各军的结合部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在无数友军官兵稀罕的惊呼声中飞驰，李宗仁的心情万分愉快！

九月十三日，补给充足士气高昂的第七军汇集大冶，立即对前方道路等情况进行侦察，按照情报的指示准确地找到敌人的位置，从而很快制定出作战计划。然而，可能是疏忽的缘故这份宝贵的情报没有报到北伐军总部，致使不少友军受到重创从而新桂军也受到连累。

九月十九日，中路军程潜的第六军和王柏龄所部的第一军第一师，在南昌城内的省署警备队和工人、学生的配合下，一举攻下了江西省会南昌。孙传芳听到南昌失守大为震怒，立即命精锐部队第一、二、十方面军从南北反攻南昌。二十二日，双方在南昌展开激烈争夺战，北伐军寡不敌众被迫退出南昌，第一军第一师几乎全军覆灭，师长王柏龄在窑子里惊闻噩耗，连忙化装逃到上海隐匿以逃避军纪严明的蒋总司令的惩罚。

李宗仁率第七军主力进抵横港，本应由此往武宁与程潜之第六军会合，不料得报第六军因情报延迟已被击退伤亡甚大，没能按原计划到达武宁与第七军会师，武宁一线的各个要地已被迅速反应过来的敌军把守。此时，担任左路进攻任务的第七军由于失去中路的策应，被迫改变计划，面对敌军的重围毅然进入了荒无人烟的羊肠山。前路敌情已变不能掌握，后路又被强敌截断，友军也不知去向，李宗仁只能决定南下寻找第六军。于是全军舍东向南，翻越崎岖的羊肠山，向箬溪前进。

李宗仁据侦察的情报得知，箬溪有敌军精锐谢鸿勋部三万余人马驻守，立即采取“先发制人”战术，翻越大山后即向箬溪之敌发起猛烈进攻。敌军谢鸿勋部是孙传芳的嫡系精锐，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立刻展开顽强抵抗，双方毫不退缩激战了整整一天，各自伤亡不断陷入了恶战的胶着状态。

李宗仁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能派出作为预备队的俞作柏和李明瑞的第二路军向敌阵地右翼逼近，憋了一肚子气的第二路军在俞作柏的指挥下奋勇争先无所畏惧对敌人发起强大的攻势，机智应变的李明r则率领吕焕炎师迅速迂回包抄突然出现在敌右后方，并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敌阵，敌军全线动摇顷刻崩溃，分别向修水、德安方向逃窜，第七军将士乘机呐喊冲杀奋勇追击，俘获敌人近万人，敌军主将谢鸿勋重伤后侥幸逃脱，不久治疗无效而毙命。

李宗仁这时才从缴获敌人往来电报中发现：第六军和第一军第一师曾攻取南昌得而复失，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王柏龄弃职潜逃，两军因敌情不明已经向西撤退，孙传芳军正在分途追击中。孤立无援的李宗仁当机立断，决心冒着孤军深入的危险，继续率部东进，最后反而成就了他北伐路上的巨大功绩。

十月三日临晨第七军到达德安郊外。德安城南有九仙岭、金鸡山拱卫，城西北有一列岗峦高地地形险要，十分利于守军防御。德安守敌为孙传芳另一精锐卢香亭部五万余人马，卢香亭得知谢鸿勋部全军覆没，立即加固工事展开防御，并配置铁甲车数辆重炮十余尊，防地布置得十分严密。已无退路的李宗仁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倾力一战，指挥所有官兵向德安县城发起攻击。敌军使用重炮、野炮、机关枪等各种武器，居高临下对汹涌而来的第七军官兵猛烈射击，枪声的密集和炮火的猛烈，远远超过了贺胜桥战役的程度。

面对强敌，伤亡惨重的第七军将士无一退缩，李宗仁亦亲自上阵督战，从拂晓至下午两点，第七军官兵伤亡已达一万八千余人，增援而来担任前锋的陆受祺将军阵亡，所部三个旅打得仅剩副旅长、连长、排长各一人，但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全军将士唯一的信念就是前赴后继奋勇向前。直到下午六点，俞作柏所率的左翼陶军第六师在与敌数次肉搏后冲破敌人阵地占领南浔铁路桥，并迅速扩大战果自铁路桥南下，悍勇无畏地向敌纵深阵地冲击，敌人阵地立刻大乱，李宗仁见状指挥全军再次向正面之敌发起猛攻，敌人再也支撑不住新桂军这种疯狂的攻势弃阵而逃，渡河时溺死者数千人，未得逃跑而被俘或投降的敌人达七千余人，德安就这样落入英勇的第七军手中。

南浔铁路被第七军截为两段后，致使南昌之敌与九江之敌断去联络，赣南之敌完全没有了退路。孙传芳急调九江、南昌守军反攻德安，已进入鄂东南的敌军也被迫回援，这样李宗仁的第七军不仅在德安给孙军卢香亭部以重创，而且有力地牵制敌人支援了友军，挫败了孙传芳在北路、中路的图谋，对九江和南昌的收复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李宗仁在德安战役后信心大增，果断决定迅速撤离德安，寻找最近之敌加以歼灭，当他得知敌军劲旅陈调元、王普两个军九万余人抵达箬溪外十几里的王家铺时，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第七军因进进退退连日苦战，将士们已极度疲乏，兵员也仅存五万余人。面对强敌，李宗仁经过一番考虑再次坚定了死中求生、迎难而上的决心，激励七军官兵连续作战，以快捷、猛烈的行动向王家铺之敌主动发起进攻。双方激战八个小时后均无法打破僵局，关键时候程潜帅部匆匆赶到，两军齐心合力才将强敌击溃。

十月十二日，克敌心切的蒋总司令放弃了白崇禧“肃清周边敌人最后围攻南昌”的作战计划，亲赴南昌南门外组织围攻南昌的战役，尽管北伐军各部士气如虹攻势不减，但守敌顽强的防守和适时的炮击使得全军连攻三天无法登上城墙一步，各军在牺牲重大之下士气低落心生退意，一意孤行的蒋总司令不得不下令暂时撤下南昌之围，自己到高安县城设立总司令部，命令全军暂行休息以深刻检讨江西战场上各次战役的得失。

十五日，蒋介石在白崇禧的一再建议下制定了《肃清江西计划》，将江西的北伐军编为左、中、右三路，自己亲任总指挥。左路指挥官为李宗仁，并从武汉急调第四军张发奎师和贺耀祖部湘军第二师统归李宗仁指挥，右路军指挥官为被打散后刚刚回拢的第三军军长朱培德，中路指挥官为程潜。第一军作总预备队由刘峙任指挥官。

十一月一日，北伐军在江西开始第二期战役。第二天李宗仁指挥的左路军向赣北进攻，再次攻克德安后立即转向攻取九江。中路军进攻奉新、安义，肃清了南昌的西南守敌。右路军占领了南昌外围所有的敌军阵地。随后，左、中、右三路大军会攻南昌，于十一月八日占领了省会南昌。孙传芳见败局已定无可挽回，急急忙忙逃回了南京。

第二天，蒋介石将总司令部移往南昌，立即命令各军乘胜追敌。李宗仁的左路军担任肃清赣北顽敌的任务。占领湖口、武穴的贺耀祖师向赣东之敌进击，张发奎部直捣黄梅一线，截击陈调元和王普残部，主力则由白崇禧指挥，在徐槎、马口两地截敌，俘获近六万人，枪械不计其数。至此，孙传芳在江西的二十万主力几乎全部被歼，赣境内残敌全部扫清。

由于第七军在江西战场上屡建战功，为解放江西全境和北伐伟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被兄弟部队誉为“钢军”。从此第七军“钢军”的称号名闻遐迩，一身是胆雄才大略的李宗仁也成了蜚声中外的北伐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