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福兮祸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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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个人知道,第二天上午九点,神采奕奕出现在政府办公室里的刘存,天未亮时刚从平南乘船回到梧州。此时,在两百公里外的桂平和平南交界,讨贼军第二阶段战役已经打响。

十月四日上午十点,一艘灰蓝色的美国货轮徐徐停靠梧州码头,刘存与军政各部官员站在修整一新的台阶上等待国际红十字会的援助小组和杰拉德一行的到来,获知喜讯的市民自发云集到长长的河堤上,争相迎接善良的使者。

在杰拉德的引领下,援助小组负责人儿科专家弗朗西丝.爱丁夫人一行走下舷梯,码头上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刘存在杰拉德的介绍下与十多位专家一一握手致意,并向专家们逐一介绍己方数位政府官员,随后十几位梧州女中的优秀学生代表给专家们献上一束束月季和野百合装点的鲜花,刘存这才和老朋友杰拉德热情拥抱。

“见到你我太高兴了!过得好吗比尔?”刘存松开后两人的手仍然握在一起。

“非常棒!”杰拉德眨着眼睛对刘存笑道,然后回身指向船舷:“嗨!刘,你看上面是谁?”

刘存一眼望去,笑容瞬间飘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讶和激动,心跳骤然停止,整个人如同木偶般缓缓离开杰拉德的身边,一步一步向舷梯走去。

船上的珍妮.泰勒一身洁白的长裙和金色长发,在和风中轻轻飘动,犹如天鹅般白皙秀美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美丽的脸儿让久别重逢的激动抹上一层绯红的云彩,幽蓝的大眼睛里蓄满幸福的泪花……

“存——”

“珍妮!”

舷梯的中部,珍妮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扑进刘存的怀抱,有如断线珍珠般的泪水在刘存铁灰色的将军服和银色的肩章上滴落浸染……

码头上出现短暂的宁静既而是一阵轻轻的惊呼,随着杰拉德一声欢笑顿时响起阵阵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刘存这才惊醒过来紧紧牵着珍妮的手面红耳赤走下舷梯。

码头东面五百米就是焕然一新的迎宾馆,在人们的夹道欢迎和阵阵掌声中刘存陪同专家们走进大堂,与众位专家一一握手暂别,等候在一旁彬彬有礼的接待人员将大家领到各自的房间洗漱稍息,刘存不动声色提起珍妮的皮箱牵着她柔暖的手儿向另一座小楼走去,就连杰拉德的白眼和抗议也置若罔闻。

珍妮爱怜地擦去刘存满脸的粉红唇印,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轻轻地吻了一下才不舍地离开房间走向宾馆的餐厅。刘存用流利的英语向大家致欢迎词,感谢全球组织的关心和帮助,简要地介绍了目前整个梧州乃至广西及周边各省的情况,对援助小组的专家们表示衷心的祝愿和美好期待。爱丁夫人代表援助小组对梧州人民的盛情欢迎表示感谢,并希望早日能开展工作。随后侍者即时送上素雅的西餐和饮料。

午餐结束时刘存对简单的午餐菜式向大家表示歉意,并幽默地说,晚餐是梧州民间各界代表为感谢专家组的到来特意举行的欢迎宴会,为了让大家有个较为饥饿的感觉以领略华夏的饮食文化精髓,只好让大家午餐吃不饱了。另外,刘存拍了拍谢长庚和唐格的手对专家们说自己不会F语,各位如有需要尽可找他两人,他俩都掌握两种外语,工作翻译明天就到位。

大家在一阵愉快的笑声中散去,刘存把珍妮送到小楼门口便在她幽怨的目光中依依告别。有太多的事务在等着他,前线的战事、后勤的供给、梧州的防务、士兵的运送、城外的工厂、城内的政务……

※※※

宾馆三楼顶上的天台,被一棵高大茂密的大榕树遮盖了近一半。略作休息之后,专家们一行来到天台,坐在精巧的竹椅上,惬意地喝着茶水饮料饱览西江秀丽的风光,看着江中穿梭的船只和不远处人们脸上的笑容,爱丁夫人有感而发:“各位,是否觉得梧州和别的地方不同?哦,对不起,我指的是人。”

护理专家琼斯小姐说道:“这里的人很热情,笑得很自然,我猜想他们的生活过得不错!”

“我同意琼斯小姐的话!”一头银发银胡子的病理专家杰夫接过话题:“不知女士们先生们是否留意,今天的欢迎场面简朴而热烈,没有丝毫让人感到做作的地方,不像我去年在华夏北方津门市的时候,刚下船就有个总是跑调的军乐队在不停制造噪音,还要坐那个把人当畜生用的所谓‘轿子’,没有什么平民,迎接的官员倒有上百个,上帝!我真怀疑这是两个不同的国度。”

爱丁夫人转向杰拉德笑着说:“比尔,能告诉我这里的最高官员刘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很好奇。”

众人纷纷表达同样的想法,杰拉德就把与刘存从相识到熟悉到成为朋友的全过程告诉大家,大家听后全都陷入了思考。爱丁夫人打破沉默轻声问身边的珍妮.泰勒小姐:“亲爱的珍妮,刘将军在你们的报纸上发表了文章?请原谅我的直率,能给大家谈谈你对他的印象吗?”

在众多鼓励的目光中,珍妮略微腼腆地看了大家一眼,随后遥望着天边那朵缓缓飘荡的白云:“刘是个优秀的人,当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吸引,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一个东方人所打动!尽管他不是很强壮,但在足球场上他表现得像个巨人,如此的精明强悍从容不迫,带领一个东拼西凑的队伍就是战胜另一个在那块场地上从未失败过的球队。”

大家都在静静聆听,脑子里想象着当时的情景,珍妮停了一会继续说:“第二次看到他是在酒吧里,正如比尔说的那样,用‘震惊’这个词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那种自信和博学,风趣和睿智,那种感觉我无法形容,只知道当晚我失眠了。”

“第三次看到他,是因为华夏一张非常有影响的报纸,他有两篇文章发表在上面引起很大的反响,我的同行们一致认为如果这种思潮泛滥很可能出现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结局。我在朋友的帮助下找到早年从西方留学回来的马先生终于如愿采访到他,刚开始我根本没有料到是他,还以为是个中年学者,要知道华夏人的名字有很多读音相同。采访中我为他那份对自己民族深深的热爱而感动。他对世界局势比我们大多数记者还清楚,他说起这些让人感觉好像是发生在他邻居家的事情,而且见解独特寓意深远,他是那么地和蔼,文质彬彬就像个大学的年轻教授,除了他那坚定的眼神,谁也无法知道他曾经是个出生入死的军人。好几次我都忘了记录呆呆地听着,随着他的话时而痛苦时而震惊……最后,我在他住的那间小房子的窗台上,看到前段时间他和他的另一位军人朋友离开比尔医院时我送给他的那束花,花已经凋谢了,可他仍然把它插在那个花瓶里,虽然那个陶罐很粗糙,但我被感动了,那是一束最美的花。”

……

※※※

桂平东北方向五十多公里宽的战线上,枪炮声响彻云天,黄绍竑白崇禧率领的讨贼军从上午九点开始发起对陆云高部的进攻,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全军十三个营分两路攻到距离桂平县城十八公里左右的石嘴镇和社坡镇境内,在此遇到了敌人顽强的抵抗。

黄绍竑指挥的左路出现了三分之一的减员,历时四个多小时的进攻未能前进一步。虽然是我攻敌守,但自己的官兵战力和炮火要强于敌方一倍不止,即使是两个换一个,敌人此时也该属强弓之末了,可如今挡在左路二十多公里战线上的敌人至少还有两千之众,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敌人的整个南北防线开战至今顶多剩下三千余人,而且只有七门山炮,为何不见有任何人员炮火减少的迹象?黄绍竑放下望远镜快步走进指挥掩体,命令报务员立刻给白崇禧发报。

白崇禧拿着黄绍竑发来的电文深思起来,对外面激烈的枪炮声充耳不闻,此时,白崇禧的右路也遇到同样情况。按理陆云高部早已无兵可增,开战以来桂平县城东北一线六千人马已被讨贼军的两路人马打掉两千五百有余,而他的西南面仅剩的五个团人马又要顶住李德邻部定桂军四个团又两个营的攻击,怎么可能冒出这么多兵力?难道是……

一想到此白崇禧大惊,立刻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后退五公里转为防御,同时立刻致电黄绍竑亦如此进行。

刚退到预定地点站稳脚跟,刘存的电报就传到黄绍竑和白崇禧手上:李宗仁之定桂军没有遵循战前与我军达成之协议,除何超团及其余两营驻守贵县南部之桥圩镇及横县贵县交界之云表镇外,其主力于今日上午十点改道向北,进入空虚之宾阳县抢夺实地,据安插其内部之特情人员报告,李宗仁部与陆云高部日前已秘密达成互不侵犯之协定。建议:全军撤出桂平县境,退至出发时之地点设防休整。并设法告之陆云高,维持现状互不侵犯!

黄绍竑放下电报一脚踢断插在地上碗口大的一根木桩,脸色铁青虎牙紧咬,命令一干校尉立即退守木乐、富臧、六陈一线,自己则翻身上马向丹竹方向飞奔而去。

白崇禧看完电报不动声色从容下令,命令全军立即退守思旺、思界、大渡一线,严密监视敌人动静。说完走到一位面无表情的下属身旁耳语几句,便骑马奔向江口,乘气船向下游的丹竹驶去。

给黄绍竑白崇禧发完电报,刘存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太阳穴隐隐作痛——自己的到来难道改变了什么?似乎在不经意间一切都让自己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这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之前在浔江上有马先生对李德邻的评价“孟德之狠,玄德之奸”,但刘存认为在弱肉强食的严酷现实下自保是明智的选择,或忠或奸不能太过挑剔和责难,历史上哪一个霸主不是如此?可如今,明眼人对讨贼军的实力一目了然,强如沈鸿英亦不敢轻易来犯图添恶名,他李德邻竟然敢如此作为岂不目光如豆自私狭隘?他的内心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报告!”

“进来吧!”刘存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

孙逐良走进房间朗声说道:“桂平特遣组报告,陆云高部留下两个团的兵力与我军对峙,三个主力团急速向西而去。”

刘存快速转身上前接过孙逐良递来的电报,仔细看了一遍随后哈哈大笑:“走!逐良,和我一起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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