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道之道（2 / 2）

拳掌无声无息地撞在一起，双方俱是周身一震，然后各自向后抛跌。

巨力贯体，昶浩体内的八个道符齐齐一颤，竟然生出了不相上下的另一股力道，硬是抵消了那天诛地灭的大道伟力！

不过，即使避过了天诛地灭之厄，露西艾尔袭来的能量也绝不好消受，昶浩周身的经脉差点寸寸断碎，好不容易才化解了饱含毁灭之力的入体能量，根本无力再继续下一击。

当然，对面的露西艾尔也同样不会好过。在吃惊对手竟然能在天诛地灭下安然无恙之余，她忽然惊觉到，对方那不知道包含了什么道的能量，在自己体内一路长驱直入。能量所过之处，自身的毁灭之力不但没有作出丝毫抵抗，反而还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一时之间令她感到周身虚虚荡荡的，再战乏力。

“嗷～”

露西艾尔母狼般长啸一声，从原灵处借来力量，硬是强压下了自己体内的异样窜行的能量。现在她已经是越打越怕，完全不知道下一刻昶浩又会使出什么古怪的招式来。

趁着昶浩还身陷毁灭圣域内，露西艾尔双手一环，整个圣域猛地向内收敛，毁灭之力大幅浓缩，几乎令这个领域内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在我的圣域内，不管你掌握了多么诡异的道，都将终结与毁灭！”

露西艾尔再双手一推，毁灭圣域自她身上脱离，缩小成一个半径不到一米的囚笼，将昶浩牢牢地禁锢住。同时，强大的毁灭之力，浓缩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化作一道道法则神链，将他缠得严严实实，誓要将他的一切尽数毁灭！

庞大的大道伟力压迫之下，构成昶浩的每一个分子原子都濒临崩溃，他自身的能量更被死死压制住，完全无法远转，更无法调动起那八个道符的力量。甚至，就连那八个道符都在逐渐消散着，似乎是不堪如此巨大的压力。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立即投降的话，我们大家都好受一些！”露西艾尔双手按在化为囚笼的圣域上，努力调节着毁灭之力侵袭的力度，好让昶浩能作出投降的表态。

与此同时，在小世界之外，几位大人物都在关注着这个赛场。

“可惜，那八个道符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得自八千矛这种至圣的感悟，在这样的压力下，也难以发挥出效用。”

金翅鹏王苏波那一边观看着赛事，一边在摇着头。

“难道说，猴子特意丢给我们的这个人，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么？”

“不，你看走眼了。”喜欢天犍尼萨的一双朦胧睡眼，看得反比苏波那更加清楚。

“只有在这样的压力之下，那八个道符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现在那些道符并不是被毁灭之道破坏了，而是在蜕变，变成一种更接近世界本源的东西！”

“但也必须那小子能解悟才有意义！而他现在已经抛弃了一切道，又如何领悟那蜕变出来的东西呢？”苏波那继续摇头。

“真可惜……”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太乙天尊，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哦？天尊有何高见？”苏波那和犍尼萨齐齐回头。

“如果他真的能抛弃一切道，否认一切道，那倒反是一种机会。如果他就此接受了那八个道符的精髓，那成就反而就仅止于此了，最多不过至圣的程度。”

“能成就内宇宙境界的至圣果位，那还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吗！！？您的界定标准到底有多高啊！！？”

这一刻，苏波那和犍尼萨都差点光火了起来。最多不过至圣的境界？这个多元宇宙中，到现在为止又出了多少个内宇宙圣人啊？即使加上已死的两位，也仅仅只有六个人，勉强比一巴掌数多出一点。现在太乙天尊还嫌这样的成就可惜，难道他还希望昶浩能达到原灵或佛陀那样的高度？？？

先不说赛场之外的情况，现在昶浩被囚禁在露西艾尔的毁灭圣域中，可是十分的难过。

仅仅只需要再加半分力道，露西艾尔就能将昶浩彻底地炼化杀灭，不过她为了得到一个投降的表示，并未将事做绝。而且，她留下的一点喘息之机，也让昶浩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

那八个道符在庞大的毁灭之力威压下，似乎完全崩散消失了，但是昶浩能感觉得到，那些道符并没有真正被毁灭之力破坏，只是脱变成了一种更强大，完全凌驾于毁灭与其它一切道之上的东西。

然后，在露西艾尔未察觉的状态下，那个新出现的东西，开始和昶浩的心灵发生了接触。

一幕幕玄奥难明的景象，就像是小电影一般，在昶浩脑海之中不停回放着。这是一种对于整个多元宇宙在本质上的描述，直指世界的本源，诸般大道背后的真实。

顺着这些影像追溯而上，昶浩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株大树，树身之上，有一枚八个头颅的古怪蛇纹在闪烁。

即使昶浩现在已失去了自己的道，也在第一时间就醒悟到，这试图进入自己心灵的东西，就是八歧大蛇成就内宇宙境界时留下的烙印。而且也正因为他现在没有掌握任何道，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理解和领悟阻碍，所以才能感应到这被道符引来的感悟烙印。

当至圣成就内宇宙境界时，那种无上的感悟会自然摹刻在天地之间，久久不灭，甚至连他们遗下的残骸，都因为刻上了这些对本源真相的感悟而化为强大的法宝。现在昶浩得到的八个道符，早已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临摹的仿品，但依旧能自天地之间，引来过去八歧大蛇悟道时留下的烙印。

而且，八歧大蛇遗留下的这些感悟和烙印，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向昶浩心中钻来，处处透出一股异样的主动。

八歧大蛇曾走过的路虽好，但到底不是我所选择的路。

昶浩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甚至不去浏览一下，就断然拒绝了那一丝丝流入自己心中的感悟。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任何道，那就算是原本的变化之道，这一刻也应该放弃。更何况，现在展现在面前的，也是一条别人走过的路，自己踏上去，未必就能走到最后。

步子迈出了，就不应该再回头！

昶浩的七轮微微一颤，刚刚感觉到的那些东西消失了，而且就连现在充斥着周身上下，压迫得他周身动弹不得的毁灭规则，其威压也在不可思议地逐渐消失！

“你的选择很对……”

这时候，女娇在昶浩脑中幽幽开口了。

“成就内宇宙境界的至圣，乃是无上主的代行者，本质上已经开始与多元宇宙同化，无限接近于原灵。即使是已死去的至圣，也不是真正的，彻底的消亡。他们的烙印被多元宇宙所保存，只要条件具足，就有可能再度复苏，等于重新活出一世来。”

“要自烙印中复苏，可以通过积累足够的源力实现，也可以通过自己留下的传承借尸还魂。就像是当年基督耶稣出世，宣传自己与无上主一体的教义，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替无上主招魂，更多的是为自己取代无上主埋下后手。后来耶稣遭到了众圣人围攻而死，但是他早已将三位一体的观念散布了出去，只要时日足够久，那在信众的源力帮助下，他留下的烙印就可以逐渐与无意识的无上主合一，最终取代无上主的位置。”

“而八歧大蛇的后手，则是另一种。只要有人重走它的成道之路，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其留下的烙印所同化，最终等同于它重新临世。你现在虽未得到其道统，但有准圣的境界，又斩去了一切道，却是最好不过的受体。没有了其它道先入为主的妨碍，你只要一得到八歧大蛇的感悟，就能极快地证得内宇宙的境界，但是也将会与八歧大蛇的烙印同化，让它得以借体还魂！”

听到女娇如此细细剖析，昶浩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这几个道符之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秘辛，看来在得到力量的同时，要想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一念及此，昶浩立即紧守心灵，不露一丝空隙给那些蠢蠢欲动的烙印碎片。

这时候，等得有点耐不住气的露西艾尔，开始催促昶浩作出决定。

“道友！请赶紧表个态，这么一种状态我也不可能维持太久，万一拖太久了，我一个不慎伤了你性命，那可就不妙了。”

“当然，如果你拒不投降，以致我不得不下杀手，那原灵也不好责怪我……”后面的这句话，露西艾尔并没有说出来。

“请快一点……咦？”

露西艾尔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她的毁灭圣域忽然从中心开始，失去了和她心灵的联系！

毁灭圣域的中心，自然就是昶浩了。这一刻，露西艾尔咬咬牙，再顾不上之前原灵的叮嘱，猛地狂催力量灌入圣域之中！

毁灭圣域大幅向内塌陷，昶浩整个人被活生生压成齑粉。无数毁灭之力所化的法则锁链纵横穿刺，足以将构成他的每一个分子原子全部破坏！

露西艾尔看着昶浩与圣域一齐毁灭，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开始思索起来，要怎么样应付原灵的责问。

是不是趁着这时候，将他的元神救下？这样的话，既能保住他的命，又能证明自己的胜出，最重要的，是能对原灵有一个交代……

正当露西艾尔准备出手援救的时候，重重法阵自湮灭的领域中透出，仅一眨眼间，昶浩就再度出现在前者面前，而且除了褪去夜叉外形外，看起来似乎分毫无损。

龙蛇再生！昶浩使出了得自大智行的肉身重组秘术！

露西艾尔不敢伤及昶浩的灵魂，结果给予他翻盘的机会。只是时间紧迫，他来不及重塑其它八具神形分身，甚至连夜叉鬼体都来不及披上。

昶浩一踏出毁灭圣域，就是朝着露西艾尔一拳轰出！

“再来！”

想不到昶浩竟然能分毫未损，露西艾尔不禁大惊失色。而且仓促之间也无法留手，她一抬手就是一掌拍去，掌指之间透出天诛地灭的威势，足以令世间的一切损毁殆尽！

昶浩不闪不避，重重一拳和露西艾尔对轰在一起。

“轰隆！”一声巨响，作为赛场的小世界整个儿晃荡了起来。但这股撼动世界的巨力，并非来自赛场内部的冲击，而是直接承受到了来自多元宇宙的压力。

动荡的小世界之中，露西艾尔整个人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小世界边缘。她已经沟通多元宇宙，借来了天诛地灭的力量，同时更有原灵力量的加护，但依旧落得这一副惨相，昶浩刚刚的那一击，真的如斯恐怖？

另一边的昶浩，同样也不好过。露西艾尔袭来的天诛地灭的一击，被他硬生生击破了，但是就在下一刻，另一种庞大的力量穿透了小世界，加诸在他身上。

那是一种来自多元宇宙的强烈排斥力，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诛地灭。那种感觉，就和当初第一次握上那两柄佛兵时有些相似，又和上一轮赛事中，因果律紊乱遭到的抹杀有些雷同。

昶浩花了好大的一番心力内察自守，才算是稳定住了自己的形体，但还是有一种只要稍微放松，就随时都可能散成无尽微尘的脆弱感。

好在当这股压力加诸身上的同时，昶浩体内又再度自发凝聚出八个道符，与外来的压力相互角力，构成了一种天然的平衡，这才让他得以稳定住了自己的形体。

与此同时，八歧大蛇的烙印再次蠢蠢欲动，无孔不入地游走昶浩体内，企图渗透入他的心灵。

“既然我刚刚已经拒绝了一次，那这一次也同样不需要你的道。八歧大蛇，你就永远沉寂下去吧，我不会重走你的老路！”

昶浩任由那八个道符自行示现游走，既不刻意去催动，也不阻止其出力帮忙。但是对于道符引来的八歧大蛇烙印，昶浩则再一次予于了拒绝，这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异常珍贵，但对现在抛弃了一切道的他来说，犹如**毒药。

“我拒绝承认一切道，自然也拒绝承认所谓的天罚！”

这一刻，昶浩丝毫不顾加诸身上的强烈排斥力，也不施展阿修罗道的转业秘术抵抗，而是任由那斥力加身，自己自顾自的催运能量，再度朝着露西艾尔发起进攻！

“哇！”

露西艾尔连连吐血，竟然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她自原灵处借来的力量，早已超过了过去数百年的总和，此刻更是与毁灭大道相合，每一言一行均等同于替天行道，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在昶浩的拳头之下，诸道调零，天地寂灭，一切规则一切道理，全都被生生打灭！

而随着他的每一次出拳，加诸于他身上的世界排斥力也越来越强烈，最后在其背后，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株大树的虚影。

“世界树！”

观看着比赛的几位大圣，这一刻都坐不住了。

“他居然能将多元宇宙的排斥累积到这样的地步，还招引来了世界树的虚影！！！”

“他不知道吗？一旦世界树的虚影完全显现，他就会被彻底排斥出这个多元宇宙！以他现在还没有证得任何佛果的境界，这就等同于是被世界抹杀！！！”

这时候，太乙天尊轻轻地笑了。

“很好，他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不错。”沙僧在一旁点了点头，“抛弃一切道，拒绝一切道，否认一切道，这就是……”

“无道之道！”太乙天尊接上话，“或者称——反规则！”

“不过，这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反规则。”沙僧望向小世界之内。

“真正的反规则，乃是以彻悟空性为基础，看破世间万相虚幻的本质。而他现在仅仅是单纯地拒绝一切道，能看穿‘法无我’，但尚未醒悟到‘人无我’，最多也只算是初步有了反规则的雏形。”

听到两人的对话，苏波那和犍尼萨也加入了讨论当中。

“真的是反规则吗？”苏波那难掩脸上的惊讶，“我们皈依佛门上千年，才不过勉强窥见反规则的门径，而这个小子只不过是区区准圣，就能赶得上我们数千年的苦功？！！”

“不是因为二位资质愚钝，仅仅只是因为你们太过强大了。”沙僧笑着给它们解惑，“只有斩灭诸道，放弃一切已有道，才能证悟反规则。而二位皈依我佛之时，早已成就大圣多年，因道果坚固，积习难返之故，所以难以改道重修。”

“佛陀当年成道之前，也曾尝试遍世间诸般大道，但是最终全部都抛弃了。”沙僧继续述说着，“而且当年佛陀成道的重点，是他并没有成就圣人，而是常驻四禅境界，窥见万相归空，方才悟到了反规则。”

“而他……”沙僧一指小世界，“现在修为已经到了准圣之境，就差临门一脚之时，断然放弃了一切道，虽未能彻悟空理，却也迈出了出世间的坚实一步。”

“还有……”太乙天尊又幽幽搭话了，“他甚至拒绝了八千矛所遗烙印的诱惑！就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就等同于拒绝了这个多元宇宙的根本——‘存在’。所以现在这一刻，多元宇宙已经自发地对其产生了排斥，就像是许多年前，元始所引起的天地异变一样。”

“所以我们的话题又兜回来了。”犍尼萨晃了晃脑袋，“这样下去，他终究会被多元宇宙排斥出去。如果没有妥当安排，单凭他现在对反规则的领悟，是不足于在多元宇宙外独存的。”

“这个问题并不是问题。”太乙天尊轻轻摇了摇头，“他是计划之中的一枚棋子，其重要性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不可以忽视的。”

“不过，如果要让他在计划中的重要性，提高到绝对不可取代的程度……”太乙天尊望向小世界中，目光中忽然多了一种淡淡的悲伤，“女娇，这就完全取决于你的意见……还有牺牲了……”

“好了，我们要准备准备。”太乙天尊收回了目光，“这场大选的真实目的，已经达成了。当这个人走到我们面前时，大家总要拿出些彩头来表示表示吧。”